49,牛大嫂变疯记

牛大嫂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人物。牛大嫂少女时,排行老二,邻居叫牛二丫头,小名玉凤,生活在城乡结合区,过的是乡村自然与城市时髦融合的生活。从小就娇生惯养,人如玉,气如凤,粉雕玉琢,出落得白白净净,水水灵灵的,走到哪儿都会被多看两眼,说话不带土音,像广播员一样温柔好听,一家姑娘百家求,提亲说媒地踏破门槛,牛家挑三拣四,最后相中了张庄的郭大,家境殷实,还会照相的手艺。

牛二丫头嫁到郭大家的时候,极尽礼仪,订婚要男方给女方买衣服,单的棉的,头上戴的,脚上穿的样样都要有,封了一个彩礼大红包,里面装着媒婆与男女两家多次讨价还价定下的数额,还有亲戚送的被面子、床单。结婚当天,坐着贴喜字系红绸的马车,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那场面那气势乡人从没有见过。

牛二丫头从结婚开始就要面子,心性硬,要求高,穿着大红的新衣裳,擦着红胭脂,描着浓浓的眉,看着像似画上的人水灵出众,心里想着如何享福做个太太。

闹洞房当晚,村里的媳妇夸奖说,好女嫁了个好人家,家庭没得说,男人俊俏会手艺,享福啊!第二天早晨,按当地的规矩,新媳妇应早起打扫庭院,给公公婆婆倒夜壶,奉早茶,给一大家子做早饭。可是日上三竿,不见新媳妇起床开门,时近十点,牛嫂子懒洋洋地起床,在门口端个大瓷缸子,刷牙起着满嘴的泡沫,当时农村人用清水漱口,还未见过这阵势。只见她对着镜子,给白脸蛋上扑着粉,抹着雪花膏,打着红胭脂,描着弯弯柳月眉,用一张红纸抿着嘴粘贴红嘴唇,足足费了一个时辰。时近中午,也不来做饭,让郭家老人、小孩目瞪口呆。婆婆无奈,一边生气做饭,一边请媒人来给新媳妇讲规矩,但话不投机,说到一半,新媳妇不高兴地说,我又不是你家买来的长工,凭什么让我伺候你们,连说带哭,竟一拍屁股回了娘家。依着习俗,结婚三朝过去,新媳妇回门,住一天,吃过早饭又由娘家人送回夫家。这媳妇一天刚过就闪身走人,等到第四天不见回来。话分两头说,娘家见女儿一人突然早早回来,也吃了一惊,忙问何事,牛大嫂将自己一头扎进房里,关上门,任谁叫都死不开门,牛嫂妈急了,以为自己的女儿嫁到夫家受了委屈和欺负,忙叫来已出嫁的大女儿和正在上学的小女儿,连哄带说地叫开了二女儿的门,二女儿脸上梨花带雨,一脸无辜和委屈诉说夫家不给她做饭吃早餐,一头扎进妈妈怀里泣不成声。大女儿结婚三年,是过来人,以教训的口气对二妹说:“欺侮我们牛家人没门,告诉你,像我一样,学着点,恶人就得恶人治,你以前由我们罩着,没人敢惹你,也没人教你怎么整治人,他们恶,你要更恶,这样他们家就怕你了”。

二妹讨教“怎么恶呀?”“最好不干活,当个太太,行不行呀?”大姐呸了一声说“居家过日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们家声音高,你就比她们更大声,她们八点起,你就九点起,做饭可生、可糊,看她们能吃下去吗?你就这么弄几次,看她们还让你做饭不。”牛二丫头看着强悍的姐姐,知道她在夫家作威作福,没人敢惹得起。怯怯地问:“这么行吗?你以后多来教着我”。

四天后,郭大硬着头皮,带着四色礼品上门领新媳妇。丈母娘沉着脸不让坐,大姨子指桑骂槐,脏话一大堆,索性不让进屋,郭大说了一大堆好话,赔了几十个不是,连口饭也没吃上,答应了大姨子提出的“约法三章”的条件,才和媳妇回了家。

第二天,牛嫂子照样睡懒觉,郭大看不过去,连推带搡催促她起床,做饭干活,媳妇眼一瞪,你在我家怎么答应的,忘了“约法三章”了。郭大木讷,焉着脑袋,像个斗败的公鸡,自己去扫院子,然后随着爹娘出工,到田间地头劳作,黄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揭开锅盖一看,一锅米饭焦黑黏糊,早已冷去,当中好的一部分已被媳妇先吃了去,婆婆心疼这么好的大米,一月来客人时才能吃上,竟这么糟蹋了,刚开口问了一句,儿媳妇仰头冷脸的顶了一句“你要是看不上我干的活,做的饭,你们自己干,自己做,我就这个样子”,噎的得婆婆说不出话来,又担心被儿媳糟蹋了粮食,只得自己辛苦。

农村日子艰辛,郭大家是好家庭,日子相对好点,但也脱不了农村的苦涩,冬天萝卜土豆酸菜,夏天野菜时蔬,粗细粮搭配,新媳妇过去在城里,虽不说锦衣玉食,但也大米白面,常有肉吃,到农村几个月,连连叫苦,但也无可奈何,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她好吃懒做,没有肉,想做也没有办法。只好炒豆子,拿家里大米去爆米花,像嗑瓜子一样,磨牙打发时间,气得公公婆婆给仓库加锁,媳妇借机提出分家。

农村盖房,娶妻,生子,养老都是大事,郭家有七间土胚房子,东头二间老爷子住,中间三间父母带着四个孩子住,西头两间是郭大儿媳的新房,分家也没啥分的,房子搬不走,继续住,只是粮食人均分开,生活用品,农具分开。

牛嫂子分家后,变本加厉,处处向她姐学习,如何降服公公婆婆,怎样挤兑邻居,挑战如何与人对骂吵架获胜,指桑骂槐过嘴瘾,不出二年,青胜于蓝,其彪悍泼辣,嘴硬心黑,撕破脸皮,冷嘲热讽,甚至不要脸超过姐姐,在当地成了有名的泼妇。后来接二连三生了三个小孩,早已无女人的羞涩二字,与人争吵,脏话连篇,甚至脱裤子,露..,像泼皮无赖一样,无人敢说,无人敢惹,见她如见鬼,绕着走,惹不起躲得起。

牛嫂子眼神经常凶狠凌厉,慢慢得就起了变化,过去光滑的脸上起了横肉,漂亮的眼睛瞧人贼尖,露出凶光,说话凶狠毒辣,嘴一撇一撇的用劲,肉丝横着蹦着,歪歪咧咧,腰身也越来越粗壮蛮横,柳叶眉也下垂吊梢起来,活脱脱的变成了母夜叉。

公公婆婆唉声叹气,咽泣着家庭的不幸,每天低头垂眉进出家门,轻轻地关门,不敢大声说话,咳嗽,打喷嚏也捂着嘴,害怕招来儿媳妇的不满,家里隔个把月改善个生活,盖不住锅里露出点香气,被儿媳妇闻到,也被指桑骂槐地咒骂半天,老人无奈,请人将一排整齐的房子中间硬生生地砌上一道隔墙。砌墙当天,儿媳妇将砌墙的人骂的狗血喷头,手头活计几乎干不下去。乡人硬着头皮,脸上被喷着唾沫星子,哀叹着老人的不幸,忍气干活,也哀叹世道不好,环境改变人,心性修养改变容貌,人可以变成魔。

牛大嫂降伏了郭家,降伏了村人,占了上风,没有人敢与他来往,活成了独人,但嘴上的功夫一天也不饶人,没人可骂了,开始骂猪,骂鸡,再后来不是活物的东西在她眼里也不顺眼,骂树、骂墙、骂地、骂粮、骂一切,骂着咒着,这嘴竟停不下来,渐渐疯了,越来越走火入魔。

我工作二十年后,回去再次见到她,几乎认不出来,尖嘴猴腮,一脸横肉,头发又脏又乱锈成枯草的样子,衣服斜着扣子,肚子上的横肉外露着,嘴里一刻不停地骂着什么,我也听不清楚,因为嘴里不停,唾沫堆积在嘴角似刷牙的泡沫一样,又脏又恶心,大人小孩都绕开她走,像躲瘟神一样远离着她。

林肯说过:“一个人在40岁之后,就应该对自己的长相负责。”也就是说,人在真正成熟之后,就应该具备调控心念的能力,进而改变自己的外在面貌与人生境遇。心相是面貌的根本,心相是行动的映照,心相是善恶的分水岭,心相是祸福的策源地……一个真正成功的人,需要的不是攻城掠地的谋略,尔虞我诈的计策,而是内心的平和与淡定、强悍与充盈,一个人的心点亮了,整个世界也就点亮了。

反差强烈的德性,敬之恨之

《道德经》曰“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虎兕,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故!”生生之厚,是人在生的时候,求生的心太厚,或炼丹服气以求长生,或纵情声色以迷恋现世,谁知这都不是顺天地自然的大法,愈是要求生,愈是离死愈近,死机愈重。人有意求生,反趋死地,所以人能明白天道,凡事顺天道的自然做去,不怕死,不求死,一切贪欲争夺,都是求死。人应当在可能的范围以内求享用,在可能的范围以内求生存不与人争,心中不畏死,自然无死地。佛家说的:“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是一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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