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周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家关老大。让云长一训,他也只能低声答诺,忍气吞声下去办差。

当晚,关羽召集部曲在帐内开作战会议,内容当然是探讨明天的攻城战。人到齐后,云长先问副将向宠:“巨违,鲁子敬传令明日攻城,今我军器械不足,该当如何?”

向宠,字巨违,襄阳宜城人。他是主持新政的向朗的侄子,自幼喜好武事。刘琮降曹,他与叔叔向朗一同南下投奔刘备。刘备见他很有军事素养,性格又温和,跟谁都合得来,因此分给关云长做副将。关羽心高气傲,对下属往往严苛过度,但同向宠配合得很好,也很重视他的意见。

向宠见上司发问,拱手答道:“将军,东吴欲借曹军之手削弱我军,我们可不能上当。既然器械全无,咱们正好消极待命。明日鼓声响起,让弟兄们去做做样子,那城头的曹军没事做,自会分去其他各门,与吴军拼个死活。”

军官们低声嘀咕一阵,纷纷点头表示赞成。关羽也点了头,但眉头却始终紧锁着,小声问:“主意不错,但这分寸却须拿捏得刚好。若被东吴抓住把柄,来个以正军法,岂非要吃个哑巴亏?”

周仓憋闷了一天,心情这才开朗,压着嗓门偷笑:“将军只管放心,假拼命那是黄巾军的法宝。您把这任务交给俺,保证江东那群水耗子看不出破绽来。”

次日卯时,三军吃饱了肚子,开始列队做最后的准备。寨门缓缓打开,警戒部队首先出寨,攻城部队紧随其后,将攻城器具一一推出放好,等待进攻的命令。

荆州军这里就没什么攻城器具了。周仓人高马大站在最前面,身后是一千两百名身着重甲的武士。每四十人一组,二十个架起飞梯,另外二十个在头顶举起铁盾,防备城上的弩矢攻击。

鼓声从中军开始响起,逐渐向各营扩散。听到信号的部队开始行动起来。首先发动的是投石机,不过它们的威力不足以破坏城墙,而是用来打击城头的守军。远程攻击过后,攻城车辆被缓缓推向城墙,隐蔽在车辆后的战士们跟随着前进。弩手端起机弩,警惕地瞄向城头,随时准备回应来自上方的攻击。

城上的曹军也没闲着。躲过投石机的轰炸,弓手便以城垛为掩护,向逐渐靠近的吴军车辆发射火箭。弩手则专门瞄准暴露在外的吴军士兵射击。

箭矢如雨,从城上飘向城下,或从地面扑上城头。攻守双方都开始出现伤亡,但曹军居高临下,伤亡人数比敌军少得多。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吴军的靠近,云梯车停到攻击位置,车厢内的战士拉动绳索,将折叠起来的上半段拉起,随着梯子的重心跨过转轴,梯身在重力的作用下靠上城头,顶端的挂钩狠狠嵌入城砖的缝隙,形成一个稳固的攀登通道。

云梯搭好,地面的弓弩手立刻加大了射击频次,用密集的箭雨掩护己方攀城的战士不被敌军射杀。与此同时,冲车对准城门加快了速度,试图在首次撞击中造成尽可能多的破坏。

守军开始用滚木对抗云梯上的敌人,对付冲车则是单纯用石块砸。作为防守的一方,城墙的高度本身就是一种加持。滚木和擂石在重力的作用下完成势能向动能的转化,转化的同时给下面仰攻的吴军造成了一波又一波的伤亡。

当然,这些战况在南门这里统统没有出现。

作为城防的重点区域,南门是李典亲自在主持。但从攻击一开始,李将军就发现了问题。首先是完全没有攻城车辆,只有重甲步兵排成个乌龟壳也似的阵型缓缓向墙边移动。等到了墙边推起飞梯,也不见一个人上来。这群祖宗架好梯子后不进反退,躲在滚木的攻击范围以外继续保持着乌龟壳的造型。

李典傻眼了。他打过不少攻城战,但无论作为攻方还是守方,可从没见过像现在这样的局面。这攻城的不上来,难道要我守城的下去?这可真是岂有此理!

莫非这伙人是疑兵?故意在这里演戏,牵制我防卫力量,以期在别的地方实现突破?

李将军开始合理地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但你让他完全不理会下面的龟壳,他却也不敢冒这个险。

总不能就这样傻等着一直僵持下去吧?这也不是他李典的风格呀。想到此,李典唤过身边的亲兵,派他们去其他几个城门了解情况,好证实自己的猜想。

果不其然,南门这里放鸽子的同时,其他几个门的战况可用惨烈形容。攻守双方都在拼命,伤亡随着时间不断地积累,残肢和鲜血将城上城下都变成了人间地狱。

“妈的!上当了!”

李典暗骂一声,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下面这帮人再怎么演,没有攻城器具却是事实。无论如何,车辆是不可能迅速移动的。这让李典有了些底气,于是将兵力分出一半,由副将带领,去支援战斗最激烈的东门。

进攻东门的主将是吕蒙。此人目不识丁,自行伍中成长起来,凭借着作战勇猛一步步升为军官。然而指挥和冲锋对将领的要求截然不同,仅靠勇敢和鬼机灵是很难成为合格的指挥员的。

孙权为此经常教育吕蒙,空闲时要多读点书,有了文化才能带好兵。吕蒙初时不以为然,总拿没时间来搪塞,直到吴侯发怒,训斥道,让你读书是学道理,又不是让你考博士,你跟我扯啥废话?我堂堂江东之主,事情不比你多?我都能抽空看书,你怎么就没时间了?听说曹操每逢大战,书卷从不离身,做指挥员的就该这样啊,不断地学习新知识,你才能开阔眼界开阔思路,才能打胜仗么。

挨过这顿骂,吕蒙总算开了窍。从此认真读书自学,不再是以前那个大老粗的样子。有一次鲁肃路过吕蒙的防区,心血来潮进去视察,两人说起军事见闻,吕蒙对答如流,唬得上司险些掉下眼珠子来。惊问这才几个月没见,你咋成这样了?哪学的一套一套的?吕蒙笑答,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首长您几个月没见我了,变个样有啥稀奇?从此鲁肃对吕蒙彻底改观,开始大力培养提拔此人,隐隐有继承统帅之意。

说回战局。

东门的作战与众不同,特点就是一个快字。吕蒙给部队下了死命令,不管什么伤亡,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击城门、冲击城墙,不给敌人反应的时间。

如此一来,这里的战况便最为激烈,伤亡也最巨大。但同时给守军造成的压力也最强。

李典的援军赶到东门时,吴军已有百十来号人成功登城,正在扩大占领面积,给后续部队跟上争取时间。

“将军高见,再迟片刻只怕这里便要失守。”李典的副将这样想着,手上却不敢懈怠,招呼部下立刻投入战斗,把突进来的这一小股敌人给压回去。

“杀!”

喊杀声从城头响起,憋了半天的部队终于找到了释放口,对着刚刚登上城头的吴军发泄过去。那东吴的将士拼杀了半天,体力几达极限,哪里挡得住这一支生力军的冲锋?没多久就被人重新压回城下,眼看就要突破的城防又让人家瞬间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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