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天明之时,多架飞行魔导器通过关卡搜查,从吹砂城中陆续离开,前往卡瓦拉大漠的边界。——魔族的这次成人礼着实给受邀而来的宾客们带来了不少惊吓,客人们人心惶惶地被迫停留大半晚上,一得到放行的消息后,皆是马不停蹄地离开这片地界,生怕那些发疯的感染者会不知从哪窜出来将他们传染。

“这趟就不该来,差点折那儿鸟不拉几的破地方了!”

“听说这次还把鲛人族给牵连进去了,云流之城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们!”

“行了,与其在这呈嘴舌之快,还不如想想回去怎么交代。”

从一望无际的黄沙大漠,到茂密旺盛的森林原野,丰盛充盈的自然之力是让一车厢的精灵商人们底气渐足,畅所欲言的说话声那是毫无遮拦,丝毫不在意正为他们驾驶飞行魔导器的人也是话题里的部分之一。——赵明飞左耳进右耳出,操纵着飞行魔导器前进全然把自己当聋子,…以他那性子铁是忍不了这种辱骂自己种族的事,可他现在的身份是雇佣兵,是正在执行任务的雇佣兵,是…不该把私事与公事混为一谈的。

“此行各位叔伯受了惊吓才这么说的,还望学长不要介意。”

“无事。”

此时飞行魔导器已进入到精灵族所在的地域边界,隐没在旺盛枝叶后的一片边防更是隐约可见。见此赵明飞心下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应了坐在身旁位置上的金发精灵女子一句,后又觉得不妥,补充道:

“事关两族交谊我不好说,但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是能理解的。”

成人礼上的事情赵明飞关注得不多,因而在看见夜无月莫明成为全场焦点时,虽是好奇八卦,却也不至于向与对方相熟的沚水去好奇。其一是他现在处于任务进行中,其二是他与沚水谈不上熟络,这情况下的赵明飞话语是中立的,他驾驶着飞行魔导器,当是看见那仿佛无边际的树墙边防时,也是注意到那下方好像站着几个人。

于是赵明飞跳过话题,说道:

“哟,有人来接你们了。”

来接迎的人多是冲着沚水去的,赵明飞没有跟着下飞行魔导器,而是坐在驾驶位上隔着挡风玻璃,看着那些个着装显贵的人在沚水面前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与沚水不熟,充其量也不过是同院校友罢了,从前没说上两句,现在这阶级明显的更是。

“也不知道夜无月那小子怎么吸引了?”

赵明飞支着脑袋往下看,目送他们一行人的离去,只见是落后的令狐臻回头与他这方向扬了扬手表示再见,便也回了个再见的手势,然后将飞行魔导器给重新启动,掉头往边防的反方向离去。——赵明飞虽是出身魔族但并非名门,从小混在市井里打滚的他,没少听耄耋之年的长辈说起那缥缈虚幻的过去,关于魔族,关于精灵族,以及,…那条如果不是有斯奎尔山脉的存在,否则就能将整个蓝照大陆板块给一分为二的精灵族边防。

“怎么办?这段距离没有辅助我们是过不去的。”

“下面人山人海的也不能走。”

“不然绕路走?”

“可这样一来一回时间就不够了。”

两年前疫病爆发后,用来去往哈萨罗礼堂搜索救援的滑索,不知是这些年风沙侵蚀太过严重,还是别的原因,已是崩开断裂,——哪怕当时已经采用材质是金属制成的绳索。摩挲着那金属绳索的断口,夜无月探头往外便能看到下方那片蓝色的光海,身后的人还在讨论着,除却不远处的上村水月在那挑挑拣拣,那玖君临倒是无所谓的在自己身侧坐下。

好似急着要进去礼堂的人不是她似地。

“行了,在这儿啰哩吧嗦的有什么用?”连修莲显然一脸不耐:“要走的赶紧!天亮大家就别想走了。”

“可是…”

鹤子西那副举棋不定的样,着实不似他的孪生哥哥鹤南渊。夜无月别过目光又看了眼他们所在的地方与礼堂的距离,余光里才注意到那走远的人回到身边,下一秒就听金属被扔下的铛啷啷声响响起。一时间所有人都往这看了过来,夜无月不由抬头看着人,问:

“怎么了?”

“弓。”

由大量的金属残骸被暴力的扭成一团再展开拉直,丑不拉几的也没个人看得懂是什么,偏生夜无月还真懂了,只见他沉默半秒然后卸下护腕,将那银质的金属形态转换做一副通体漆黑的弓,最后递给面前人。这下旁人是看懂了,却是觉得不实际:

“这个距离不可能。”连修莲皱眉道:“要掉下去还会惊动它们。”

上村水月没理会连修莲的话。夜无月看着他低头捣鼓着那临时凑来的材料,只见一堆破铜烂铁在他手中像豆腐渣似地,搓圆捏扁,到最后人提着弓站起来时,另一手中赫然拿着三支金属的箭疾。

那完全是看不出半点拼合的迹象,反倒更像是铁水倒模出来的一个整体。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着上村水月,看着他三箭搭上弦,看着他拉弓如满月,蚕丝般细长的弦线在他指尖刷的一下回弹的那瞬,劲风飞扬,牵着绳索的箭疾咻地划破空气隐于暮色中,不过三四秒,就见其脚边余下的绳索骤然绷直的同时,远方亦传来一声破碎的震响。

【这姿态倒似曾相识,像是哪里见过。】

目光从绷直的绳索再到那面无表情的人身上,夜无月最后垂眸接过对方递回的长弓,然后撑着双膝站了起来。

有了牵引,接下来的一切倒也顺利进行,…虽然质疑的声音还是存在,但那都在他们先后通过那大段距离的绳索抵达至另一端时,看见那三支金属箭疾以霸道的姿态横贯整个礼堂的檐顶后,默默把话咽回肚子里。

“下手这么暴力,是断定礼堂这片收复不来吗?”

“那你可以走正门。”

礼堂的屋檐不算宽敞,却很长,鸟瞰看是呈以十字架状,上设有方便日常维护的金属走道,一方直通往向钟楼,一方则在十字交界处的琉璃顶边上绕了个圈。那琉璃顶是哈萨罗礼堂的中心点,正对下方,便是夜无月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点,礼坛。

“……”

被上村水月呛话的奥德娜无语地白了眼对方,转过话题看着那琉璃顶突然说道:“这是什么?”

约是这地方长时间无人清扫打理,只见那剔透的琉璃面上蒙了层风沙,虽是如此,细看下却还是能望见有紫蓝的淡光从底下析出,隐隐约约朦胧不清,当是在抹开面上那层后,露出的一抹明亮刺眼的紫蓝色亮光,怎么看,都是比整个沦陷区那片抬头仰望星空的冰蓝更为诡谲。

“就等着把我们自己送进去了。”

从公会给出的情报,再到鸿城这里实际了解到的,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事情。夜无月难得自嘲,却没人笑得出来,只待不多时,那先行一步去寻找通往礼堂内部架空层入口的连家两兄妹就是折回带来消息,说是入口找到了。

入口是一扇镶嵌在地上的铁门,上面缠死的锁链已被卸下,正松垮的挂在把手上。

“当时我和小莲没有进去,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

连修佐戴着手套的手握上门把手,与夜无月几人说道:“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谁也不知道——”

随同连修佐话语落下的那一瞬,是他拉开那扇铁门时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吱嘎声。那声音在夜里十分突兀,哪是连修佐竭尽所能的去放轻每一个动作,——却也阻止不了从那吱嘎大叫的半大门缝后,泄出的一缕紫蓝色淡光,以及一股子难以言说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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