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渊,这不是我的身体。”
宁渊挑了挑眉,转过身淡淡道:“你和宣阳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封凌寒的声音很淡,甚至有些刻意的坚定,却让领会他意思的宁渊全身一僵:“什么意思?”她蹙着眉,话语中是少见的不耐烦。
叶韩朝宁渊看了一眼,点点头:“无事,北汗人不善巷战,里面又生了内乱,封皓拿下祈天城是迟早的事。至于那三万骑兵,你不必担心。”
“叶韩在我体内,一直都没有消失,只是沉睡了而已。”
祈天城就这么大,三万人又不是空气,怎么可能藏得住?可偏生就是至今也不见踪影。
这世上……一具身体只能供一人驱使,他只是个自渊阁中飘荡而出的灵魂而已。若非强到极致的愿力,他也不会自这个年轻人身上醒来。如今身体的原主清醒,不愿放弃身体控制权之下,他唯有离开,否则两相争斗下只能毁了这具躯体。
“耶律齐的防守做得很好,就算城中有人接应,要想拿下整个祈天城,也不是易事。更何况……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三万骑兵到现在都没有踪迹。”
“我不是他,阿渊,我也没有资格夺了他的性命,本来还可以撑一段时间的,可是……”封凌寒看向被自己仍在地上的箭矢,苦笑着垂下了眼:“不过,能做完当初没完成的事就已经很好了,我知道你不需要,但这天下却是你和瑞鸿为我打下的。现在,我重新交给你。”
对他们而言,这样的战争曾经伴随了他们半生。无论是死亡抑或胜利……都不能动摇他们的心智分毫。
所以才会以江山为诱饵,让封显尽全力去打下南疆,自己又跟着洛家军来北汗吗?有这么一瞬间,宁渊很想抽怀里的人一顿,什么狗屁江山……她又不是离了天佑大陆这万里江山就活不下去!
宁渊站在大营里,看着河对岸死伤不断的两国将士,眼底一片淡然,叶韩站在她身边,一样的安静。
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一句话都说不出。祈天城里杀声震天也好,洛家大营里两支骑兵厮杀交战也罢,甚至是脚下汹涌的河水流过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宁渊垂下眼,静静地看着封凌寒,突然发现喉咙被完全堵住,两世为人,她从来不曾如此冷静的惊慌过……这个人就要消失了……可是她却没有留下他的资格。
天近拂晓,祈天城内外却是一片混战,源源不断的大宁士兵自城门口涌进,通运河上的铁桥也被清河跃上城头放下,还没回过神来的祈天城百姓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发现自己的国土上插上了大宁的旗帜。
明明一切都很清晰,可听在耳里却又觉得恍惚,到最后只剩下封凌寒絮絮叨叨的声音,如此惹人厌烦……又无比清晰。
荣剑骂了一声,调转马头朝城门口奔去。
“阿渊,瑞鸿一直都怨我让他放下断龙石,说我把烂摊子交给他就和你逍遥快活去了……元悟那小子喜欢和我犟,一直不听话,但是你见了一定会喜欢他,他会合你的眼缘……”
“是……是郑将军!”小兵仓惶的回了一句,看见自家将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里打了个突。
声音慢慢变得不真切起来,宁渊面目表情的听着,突然开口:“老掉牙的黄历了,少废话,我不爱听,说点其他的。”
远在城主府捉拿商冠的荣剑听见城门口刺耳的军号,转身抓起身边的士兵吼道:“城门口是谁负责的?”
“恩。”怀里的人只是轻轻应着,带了点淡淡的无奈:“叶韩是个好的继承人,若他为帝,大宁至少可再昌盛百年;百里悟性上佳,心性善良,是继承隐山的最好人选,你那么懒,早点把隐山交给他也好;还有……你告诉小皓,估计他的媒我是做不成了,你勉为其难……”
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守在城墙上的北汗将士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大宁士兵犹如天降般出现在了祈天城下,而百年来被北汗视为天险的通运河仍在无声的流淌,似是在嘲笑着一切。
“你就想说这些?”宁渊冷冷的打断封凌寒的话,声音凛冽,但却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他朝后面打了个手势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封凌寒停住了声,似是感觉到她的不耐,半晌无语,抬起头,像是用尽了全力直直的望向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绮眷:“若是再活一次,我还是封凌寒,依然会以你为友,一生等待。阿渊,保重。”
封皓隐在阴影里,听着里面的刀剑声吹了一声口哨:“哟,我们还没来呢,里面就开始乱了!”
如你所愿,阿渊……保重!
商冠控制的城卫兵和死士与荣剑率领的士兵进行了激烈的交战,才过三更,家家户户俱都灯火通明,百姓听着外面的叫骂和兵戈之声重新陷入了恐慌之中。
墨宁渊曾经以为,如果那个人活过来,她一定会听到那句‘阿渊,别来无恙’她也一直在等待……却没想到最后从他口里说出的只是一句‘保重’……千钧之词,不过如此,而已。
一时间,整个军营大乱,而这片混乱也在半个时辰内由愤怒的士兵席卷到了整个祈天城。
五百年前未及道别就已生死相隔,如今,你是在向我告别吗?封凌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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