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岁除, 新年至,街上残红大片,喜气久久不散。

秦葶一直在小双家里待到正月十五, 十五一过,小双带着她挤完了花灯,秦葶便回到了自己的小宅, 肚子一天天鼓起,行动也越发不灵光。

对于这个小东西的到来,秦葶很是惶恐,虽然在小双家里时,婶婶已经同她讲了许多生孩子时的情境,可她这不说还好, 一说她反而更怕了。

秦葶与何呈奕自打分开后不曾有过交集,实则秦葶不知道的是, 何呈奕时常会在夜里骑马奔来, 只静站于院墙之外,什么都不做,只默然隔墙而望。

秦葶所居房间离院墙仅有一展臂的距离,中间过道被她种下花种。

运气好的时候, 何呈奕还能听见秦葶与府里照顾她的老妇说话。

而今天下大定, 上夜之后,何呈奕便忍不住频繁策马而来, 仍像之前每一次一样站在院墙之外。

天公不作美, 下起蒙蒙细雨,可是他却舍不得走, 便来到围墙上的窄檐下避雨。

窄檐盖不住他全身, 何呈奕背脊贴在墙上, 仰头而望夜空,任凭雨帘打在他的身上。

天气日渐暖和起来,听到外面的雨声,秦葶推开窗,闻到一股雨气泥香,秦葶就倚在窗前细听春雨,嘴里还吃着细点。

恰被照顾她的刘婶子看到,只听刘婶在屋里大声喊着:“姑奶奶你怎么还吃甜食啊!”

说罢便快步走到跟前,一把将她手底下的小碟子抢夺过来,护在身前。

秦葶笑笑将口中的咽下,“我饿了......”

“锅里炖着鸡汤呢,我这就给你盛鸡汤去,这点心太甜了,你少吃些甜食,省得到时候生孩子受罪。”

说话间刘婶子便将碟子拿出门去,秦葶在身后央求着再给她吃一块。

窗子开着,仅隔着一面墙,何呈奕听得清楚。

不禁靠在墙上勾起笑意。

他听得出,相比在宫里,现在的确过得更快乐一些。

许久不曾听过她的声音,今日当真运气不错。

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之感占了他的内心,何呈奕甚至想着,若是一直能如此,他若是能这样一直守着他,也算一辈子。

听着轻浅的雨声,何呈奕的心也一点一点跟着平静下来。

同时他也很害?????怕,害怕秦葶就这么将他给忘了。

近乎在墙角贴靠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何呈奕才奔回宫去赶着上朝。

次日醒来天清日晏,下过雨的天气似水洗过一般。

经过一夜的洗涮,似有浅绿色自墙角处悄然钻出,一片早春之景。

小双今日无事,早早的就过来寻秦葶,入门时秦葶才收拾完,见了她便是一笑,“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出门呢。”

小双上下打量她,“你出门做什么?”

秦葶抿嘴一笑,“我想上街买些漂亮的花布,做几件小衣裳。”虽然自己针线并不好,但秦葶还是想提前亲手备下,若当是平常,她几乎是不碰针线的。

“你也不嫌累,走吧,我和你一起去。”小双嘴上抱怨着,可却还是拉起秦葶的手,半分闪失也不得让她有。

两个人才自角门出去,小双便一拍大腿,忽而记起,“呀,不光你,我也得买些东西,你等着,我回去取个竹篮。”

她将秦葶安顿在靠墙一角,转身便回了门中。

秦葶现在身子重,出门时便格外小心,尽量往人少之处贴靠,目光避着脚下泥土,以防让鞋子染泥,昨夜雨湿泥泞未干,也将墙檐下的脚印印得格外醒目。

从脚印方向看出,昨晚或是有人在这里脚尖儿朝外贴墙所立,许是躲雨?

她满目疑惑望着那条细窄的檐角,心下迷惑。

实则她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发现奇怪的脚印,只是雨雪之后分外清晰罢了。

此时小双风风火火的奔出来,举着篮子在秦葶面前晃晃说道:“走吧!”

秦葶这才将目上光自那脚印上移过来,小双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嘴里喋喋不休。

......

冷长清与小双一样,正为他们的婚事忙的不亦乐乎,突然一道召令命冷长清入宫。

如今的冷长清似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有余,旁人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亦是老男人娶亲第一次。

何呈奕见他如此喜庆,倒一时不忍心扫他的兴,可他是何呈奕最为信任的重臣,除他之外,何呈奕想不到第二个可以派往蜀州之人。

入华宵殿,二人说了几句旁的,何呈奕这才点题,同他讲道:“冷卿,朕今日诏你来,不为旁事,蜀州之事虽已经彻底平息,可蜀州特殊,再三斟酌,朕还是决定先将你派往蜀州,替朕坐镇,待彻底平定,你再归京。”

这便是说他与小双的婚事又只能暂时搁置。

本以为冷长清会有所犹豫,哪知他二话不说,一口便应下来。

这般强人所难的事,终让何呈奕松了一口气。

冷长清舍不得小双,小双自是也舍不得他,心里正打鼓,盘算着如何说服小双同他一起,却又念及秦葶,思量再三,瞧看着何呈奕的脸色,虽知这个时候不该提他的伤心事,却也还是开口道:“陛下,您真的打算就让秦葶这么一直在外面?一个女人家,往后又要独自带着个孩子,恐怕不易。”

这何呈奕比谁都清楚,他又如何舍得秦葶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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