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兄弟这等痴情人物才值得交往。长安城那些狐朋狗友,平日少与之来往才对。”

杨坚得闻妻命,连忙答应。

独孤伽罗又说,要不亲上加亲,侯兄弟你看哪个孩子顺眼,让他拜你为义父如何?

侯胜北推辞不得,心想嫡长子肯定不适合,小的又太小,那就中间这个吧。

杨广这小儿颇为乖巧,见面前此人与父母关系甚好,当即拜倒在地,口称义父大人。

杨坚笑道:“他小字阿摐,侯兄弟你这么叫这小子就行。”(注3)

摐者,以棒击物也。

侯胜北奇怪怎么会起这么个小名。

杨坚在独孤伽罗幽怨的目光中,说还不是这小子在娘胎里就不安分,总是踢他妈肚子。

当时你嫂子恨得咬牙切齿,不过等生下来,又特别疼爱他。

他把长女杨丽华也叫了出来,拜见侯叔叔。

杨丽华比几个弟弟年长不少,已经十二岁,性格稳重有礼,温婉柔顺。

杨坚说将来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臭小子,可惜侯兄弟你的儿子年纪小了几岁,不然倒可以结个亲家云云。

侯胜北看到她,不禁想起了沈婺华。

两人气质相似,就不知杨丽华这位少女今后的命运会如何。

……

没过几日,杨坚举办接风饮宴,新朋旧友济济一堂。

和一群旧日相识打过招呼,就见杨坚一手牵一个,拖了两个人过来。

左手一人身高近八尺,容貌魁岸,有雄杰之表。

杨坚介绍道:“这位是大将军韩雄之子,仪同三司、新义郡公韩擒,字子通,此前随父镇守中州,任新安太守,你们没能赶上认识。”

韩擒开口道:“和你说了多次,我已改名韩擒虎,怎么老是记不住呢?”

杨坚大笑道:“抱歉抱歉。”

转而向侯胜北解释道:“这厮嫌名字不够威风,加了个虎字,是不是叫起来顺口些?”

侯胜北见他威武雄壮,一看就是良将之才,当即彼此见礼。

右手一人站在韩擒虎身边,矮了半头,脸色冷漠,回礼只是略拱了拱手。

侯胜北见他美须髯,有英杰之表,然而面如刀削,眼神冷淡,嘴唇紧抿,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

杨坚解释道:“侯兄弟莫要在意,杨处道父亲新逝,还在服中,是被我硬拖过来的。”

只听那人冷笑一声:“我父坚守定阳城,失陷北齐守节不屈,朝廷却不予赠谥。我再三上表申理,今上只是不许,还惹怒了他差点被斩。我父杨敷和我杨素这两条命,就那么不值钱的么?”

“好了好了,至尊还不是赠你父大将军,谥忠壮。又封你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了么。”

杨坚开解道:“你那句’但恐富贵来逼臣,臣无心图富贵也’,在长安流传得很广啊。”

杨素嘴角微微翘起,还是一副冷傲的样子,不过不再抱怨了。

侯胜北心想原来他就是汾州刺史,定阳守将杨敷的儿子。

高长恭结下了这么个仇家,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两军对阵的那天。(^_^)

攀谈下来,两人与自己年纪相当,韩擒虎稍长三岁,杨素则小了三岁。

韩擒虎慷慨豪胆,虽是武将,却谈吐文雅,喜好读书,经史百家皆略知大旨。

杨素更是文思敏捷,多才多艺,颇留意于五音占风而定吉凶的风角之术。

只是他话里话外间隐隐透出对朝廷的不满,大志不得伸的郁闷。

酒宴酬酢之际,一些情报便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诛杀宇文护之后,宇文邕大赦天下,改元。

天和七年成为了建德元年。

大封群臣,填补宇文护死后出现的空缺。

太傅、蜀国公尉迟迥为太师。

柱国、邓国公窦炽为太傅。

大司空、申国公李穆为太保。

齐国公宇文宪为大冢宰。

卫国公宇文直为大司徒。

赵国公宇文招为大司空。

柱国、枹罕公辛威为大司寇。

绥德公陆通为大司马。

“听说卫国公本来盯上的是大冢宰的位子,没想到却被齐国公得了。”

“卫国公当不上大冢宰,本来还想请为大司马,总知戎马,得擅威权。陛下揣知其意,说汝兄弟长幼有序,宁可反居下列也?于是给了司徒这个位高无权的三公虚职。”

“哈哈,卫国公也是有苦说不出,我朝将相一体,兵权才是王道啊。”

“兵权还是算了,他本来和萨保关系好着呢,就是因为被南朝打败了免职,两人才感情破裂了。”(注4)

“居然被南朝那帮软蛋打败,太丢人了。”

“嘘,说话轻点,那罗延可不就是给南朝来人接风。”

侯胜北静静地听着,露出了一丝微笑。

周帝有意与民休息。

下诏曰:“民亦劳止,则星动于天;作事不时,则石言于国。故知为政欲静,静在宁民;为治欲安,安在息役。顷兴造无度,征发不已,加以频岁师旅,农亩废业。去秋灾蝗,年谷不登,民有散亡,家空杼轴。朕每旦恭己,夕惕兢怀。自今正调以外,无妄征发。庶时殷俗阜,称朕意焉。”

诏书是杨素所拟,词义兼美,乃是他的得意之作,很流畅地背了下来。(注5)

周帝又遣其弟工部代国公宇文达、小礼部辛彦之出使北齐,重申旧好之意。

诏百官军民上封奏事,极言得失。

诏断四方非常贡献。

立鲁国公宇文赟为皇太子,再次大赦天下,百官各加封级。

近期内北周专注于稳定朝堂,休养民生的方针,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周帝在宽容之余,也并未放松警惕,改置了宿卫官员。

无懈可击。

……

侯胜北从和众人的接触中,根本没有感受到朝堂动荡,人心惶惶的气氛。

周帝亲政,本是名正言顺之事。

宇文护在皇帝成年之后,还能执掌大权多年,反倒是一个异数。

既然没有更进一步,最后没有得到好下场,也在情理之中。

侯胜北不禁感叹,这就是历朝历代,权臣难以摆脱的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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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昞葬于咸阳,追赠太保,谥号为仁。

在他的墓前,侯胜北奉上奠品,洒上水酒一杯,缅怀当年在长安度过的那段日子。

家属还礼。

看着最小的那个六七岁的孩子,学着大人的模样,毕恭毕敬地向自己行礼。

是叫李渊来着?

侯胜北善颂善祷道:“这孩子必能继承父业,有一番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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