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汤药,这几味内服的主药却不简单。如此配伍,更是少见。苦艾能驱蛔健胃、清热燥湿,合欢皮能祛风除湿、散瘀止痛,这两味药,确有助于军士身强体健、防治未病。但半夏、闹羊花两味却是有毒之物。”说罢,孔仁卿看了看公孙荧。

“老先生但讲无妨。”公孙荧却也大方。

“半夏,虽然常用,但若过量可‘戟人喉’、‘令人吐’,让人口舌麻痹,且伤肝肾。所以用时,常以白矾炮制。而这闹羊花,则毒性更甚,传说若羊食其枝叶,便会踯躅而死,因此也叫‘羊踯躅’。再有公孙先生说这毒蜂伞,老臣却是从未听说。”

公孙荧接过来说道:“陛下,老先生,所谓一药百用,祝由用药,取之一用,半夏主治风痰眩晕,胸脘痞闷,虽然有毒,但取用适量,可使人放松镇静、并有催眠之用。合欢皮能解郁、消肿、和血、宁心,闹羊花虽常用作跌打药镇痛化瘀,但祝由用之,是因其能使人心平气缓,我闻若医家使刀取疖割痔时,也会让病人先服闹羊花,以作麻痹之用。”

“那这毒蜂伞,又是何药?”

“这是家师云游南海时带回的一种蕈草,单服无用,但以大量丹砂炼之,或吸食,或吞服,就能使人镇静乖巧,若是夜不能寐,服之有奇效。”

“哈哈哈。”屏风内,突然传来梁王的笑声,“镇静放松,催眠麻痹,战时不惧疼痛,闲时无欲无求,无欲无求,则必不会生反意,这药,用得好,用得好。”

“孔太医,公孙姑娘所言,可有不实之处?”

“公孙先生深明药理,没有不实,四味主药,两温一寒一平,如此配伍,药性平和,常服也无禁忌。”

“好。”梁王大喜,“那朕就设一司局,专行衙府司军的祝由之事。不过,公孙姑娘,为亲军祝由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对外只称为衙府司军强健身体、增强战力。也不得再叫祝由之术,唤作玄生之术可好?”

二人?公孙荧疑惑不解,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孔仁卿。梁王是怕天下笑他为君者多疑,更怕被这祝由之术反治其身,这从梁王始终在屏风后便可看出。

但明明是三个人,梁王说“二人”是何意?

“孔医监。”梁王又道。

“臣在。”

“你看,同是医术,这玄医局,就放在你太医院下管辖,可好?”

“这……全听陛下吩咐。”孔仁卿似是不愿,但也只能拜谢应允。

“大胆!”屏风后突然传出梁王洪钟般的怒斥,直教人振聋发聩。只这一声吼,雄厚有力、直刺云霄。一瞬间,毫不留情的撕碎了这纳贤殿中所有的宁静与平和,就连炉中安息香的烟气,此刻也环绕成一副夜叉的模样,盘旋在空中,凶神恶煞。

“你一个小小太医监,竟要僭越插手衙府司军之事!侍卫何在。”

“这不是陛下之意吗?”孔仁卿瘫坐在地。

“朕之意?”梁王一顿,道——“有些东西,朕给你,也不能拿!”

公孙荧呆坐在地,瞪大了双眼,眼看着侍卫将嚎啕愤怒的孔仁卿拖了出去,原来在这君王面前,死生竟只在一瞬间。

孔仁卿无论怎样回答,都难逃一死,这本身就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公孙姑娘。”一声恢复了平和慵懒的唤声,惊醒了公孙荧。

“小女子在。”公孙荧自觉生死未卜,心惊胆战。

“你刚才所说,皆一面之词,耳听为虚,我唤一人来,此人素有反心,你这几日便留在宫中对他祝由,我要见你的祝由之术确如你所说的一般神奇,才可信你,可否?”

“小女子没有半点不实,请陛下吩咐。”

“好。”梁王的语气中颇有几分赞许,转而对殿门大声唤到:“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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