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杭这日陪母亲在慈宁宫觐见完太后,才回驿馆,便得到秦乐乐的辞别信。
他整个上午正襟危坐,聆听两位意态优雅,智识敏慧的年长女性对谈,有关诗词,文史,佛法,各地风物等,内心宁静而平和,以为自己对于人生可以淡然处之。
但,少女的不辞而别让他立即破防:乐乐说不胜春寒,逐日而去,不会真的是因这绵绵雨季。她不曾与我商量,走得突然,难道是秦桧,或岳三那狗东西又作了什么让她伤情的事?
明知意中人已然远去,仍然打马向城外疾奔,以最快的速度,似乎如此,便能缩短与她的距离。
送信的吉利和诸侍卫也急忙跃上马背,紧随其后。飞奔急行的马队,引得众人纷纷侧目退让。
襟带飞扬,大袖迎风,未来得及换下宫廷觐见典雅繁复的礼服,少年的心在风中零乱:她要去何处?要去多久?阿野等人能护她的人身安全,然,当她难过,谁能安慰?此番一别,重逢之时,她的身边,可否又有爱慕她的英俊少年?
风驰电掣中,叶家杭恍然在溯水而行,穿过重重的蒹葭芦荻,汀芷沅兰,追逐着那在水一方的佳人。
终于,他颓然勒马:我不可丢下阿娘一人。何况,此番追去,悦她之心立即暴露无遗,阿娘说得对,我的情意,此时只能添加她的烦恼。
寻问吉利片刻,雪纱盟的情况并无异常,回城打听到岳霖已被释放,便毫无犹豫地直奔陈宅。
与情敌再次单独相见,叶家杭一副大咧咧的模样,仿佛重回吹花小筑的时光:“不请自来,请三公子见谅。”
“贵客来访,甚幸。”岳霖将来客请进庭院凉亭,言行更为谨慎,几番交锋,深知对方年纪虽小,行事却极为狠辣。
“飞檐展翅,青松滴翠,三公子博学多才,哲思高远,每一处住所,皆有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的境界,小可实是佩服。”叶家杭打量着周遭境致,半笑不笑地说客气话。
“惭愧,承蒙伯父厚爱,将最好的院子拨给我。”岳霖待下仆送上茶水,方才就座:“叶公子,请。”
叶家杭明白情敌想知道有关秦乐乐的消息,偏偏不提,信口说起了京城和宋庭的一些趣事。
岳霖清楚对方无事不登三宝殿,也只礼貌倾听,不时插上两句,一副宾主和谐,其乐融融的局面。
半柱香过去,到底是牵挂秦乐乐的健康,先是岳霖没能绷住:“不知公子最近可去了雪纱盟拜访?”
叶家杭捕捉到情敌眉间隐隐忧虑,确信他是真的不知道秦乐乐的详细情况。暗忖:他这些时日麻烦缠身,当没有时间处理与乐乐的事,她,难道真的因不喜天气去南方?或者,格天府那边?
身体微微后仰,道:“雪纱盟诸事皆安,只是乐乐淋过大雨,再被你父帅的旧部惊吓,心悸受寒,需得好好调理。我来便是请教,这笔帐当算在谁的头上?”
要查出究竟是谁将他的身份透给了吉元通,这件事,自然是岳霖去办合适。
岳霖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深秀的眼眸与他对上:“多谢信任,我定给公子一个答复,只,但愿不再牵连无辜。”
他猜出了周致深那事是我的杰作。叶家杭收起脸上半笑不笑的神情:“我亦不喜牵连无辜,却更恨被人触到逆鳞。”
澹澹清风拂过,晴了大半日的天空又开始飘雨,想是隔院有人合香,一阵清远淡甜的花香,随风翻墙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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