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曾料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此时正心力交瘁地跪在即将落发的男子膝下,苦苦地请求。

“先生,请不要扔下我,你喜欢书法金石,我陪你走遍天涯,去采金石,收碑贴,实现伯母未尽的心愿,说不定还能遇上我阿爹,你若放不下叶家杭,让他跟我们一道去。”

却是目睹爱侣去世,枯坐良久的夏子鸿忽然说了一句:“浮生若梦,你已开悟,我却还在凡尘。”之后,便请求寺庙法台许他出家,收他为徒。

长发披散,目色清淡的男子,看着此生唯一的弟子:“世间所有的缘份,终将走到尽头,你不得执著,随缘吧。”

秦乐乐一如既往地有自己的思考:“先生,你坚持出家,难道不也是执着?既然万法皆空,佛法和金石有何区别?僧人与乐乐有何区别?你为什么偏要和他们在一起?”

夏子鸿早已习惯她的机灵难缠,耐心解释:“在悟得空性之前,我仍是凡夫俗子,若不执著于暮钟晨鼓,青灯黄卷,便会随着内心的烦恼与欲望而去。当有一日,滚滚红尘再也不能扰我,我定随你同行,眼下,你不要为难于我。”

秦乐乐张了张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法台为夏子鸿剃度。

刀起发落,千丝万缕,都在与今生来世作别,男子微微地闭上双眼,耳听着隔壁声声梵音,那是来自彼岸,超越生死,终极自由的呼唤。

秦乐乐却睁大眼睛,凝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心中只有,无法言说的凄楚和迷惘。

终需去,婉丽敏慧如阿娘和伯母;终需去,才高八斗如爹爹和先生;终需去,权高位重如格天府的老头子。

我,三哥哥,还有叶家杭,也终将会去。握不住,世间的一切,终将纷飞烟灭,转瞬成空。

门外的细雨渐渐密集,断线的珠子一般砸向青石砌成的台阶和庭院,似乎老天的泪,永不止歇。

少女将眼光转向墙下那株玉兰,树枝在雨水中不停地摇晃,密密的花朵蔓延出一树流云,清丽又倦怠。

它们,也总会凋零,也许就在今晚,只落一地残红。

她怔怔地看着,粉墙,黛瓦,花树,空朦的水雾,又怔怔地望向已入空门的夏子鸿,美丽的眼睛,忽然流下泪来。

不等剃度仪式结束,少女再也忍不住,恭恭敬敬地向曾经朝夕相伴的先生磕了三个头,便起身转出大殿。

她好想,扑在三哥哥那温暖宽厚的胸膛,毫无顾忌地,放声痛哭,为爱的脆弱,为生命的短暂。

可是,她只能独自地行过寺院的曲曲游廊,独自地面对心里难以抑制的哀伤。凄风苦雨,满庭梨花如雪,恰如世事,带着不可言状的悲凉。

毫无目标地走得半天,暗想:叶家杭在母亲去逝便哭晕过去,昆奴和阿野将他背回房间,不知此时可否醒来。

还未进到他的小院,便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物什碎裂声,家俱倒地声,夹杂着少年激愤痛苦的质问:“他个恶魔,狼心狗肺,丧心病狂,怎可如此残忍狠毒?那是阿娘,是外祖全家,阿野你说,他为什么?为什么?”

秦乐乐止住脚步,拭去脸上泪痕:可怜的叶家杭,他怎能接受?曾经以为英明神武的阿爹,却原来是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牲。十八年的父爱母慈,天伦之乐,来源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以及,冷酷惨烈的杀戮。

“六大王,你冷静,这中间定有误会,陛下绝不会如此对待秋娘娘。”阿野的劝说隔着阴寒水帘,虚浮而无力。

天色似乎渐渐地变暗,雨也落得更大,很快便成瓢泼之势,冷风斜斜地吹起,湿了少女的春衫,也湿了整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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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因为开了新书,所以这边更得很慢,这一本书,是因心中那一份热爱,也因可以与各位亲宝们交流,所以宁愿慢,也想尽力写好,不负自己不负亲。

感谢理解,感谢不弃。有你们,我心温暖而欢喜。也欢迎光临《幻世之靖王妃外传》。多提意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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