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时候,屋子里闷闷得。

冷逾冲完澡,没穿上衣,水珠顺着肌肉纹理一路往下滑。

腿间的藤蔓链子也不知道被季洵美怎么整的,他解了几次都解不开,只能作罢。

挑了条运动短裤,松松垮垮卡在胯上,走到盥洗池前面,伸手在雾气氤氲的镜子上抹开一道。

镜子里的人湿透黑发全部拢到脑后,发尾还在滴水,露出立体深邃的五官。

有嘴巴有鼻子,除了眼下有些乌青,帅得人模人样,一如既往。

明明这应该是最熟悉的一张脸,可在冷逾眼里,过往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让他觉得这张脸陌生得可怕。

陆迁的话回荡在耳边,冷逾对着镜子里的人发了会儿呆,伸手拿过盥洗池边上的剃须刀,三两下便将刀架拆开。

薄薄的刀片被他夹在指间,制造商很良心,刀片的锋利度异常可观,在冷色灯下泛着寒光。

冷逾缓缓抬手,黑眸沉沉,把刀片对准自己的喉咙。

刀片抵住那一块皮肤后,凉意顺着相接的地方极速蔓延。

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割破皮肤,能看到肌理。

再加重力道,就能割破喉管,在血涌出来的那瞬,他会有十几秒的缓冲时间,来感受血液喷溅与生命力流逝。

虽然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苦,但这种事他做过不下十次,只要他把握好力道,就能缩短痛苦的时间。

当血流失到一定程度时,一切就都结束了。

冷逾在脑海中模拟着他躺在血泊里的场景,手下慢慢用力。

轻微刺痛传来,一条红线出现在冷逾颈间,血像崩断了线而坠落的红珠,顺着喉结缓慢往下落。

冷逾的视线凝固在镜子上,看到涌出来的血珠,出神一瞬。

原来我的血,是红色的啊。

他的喉结不断滚动,手指颤抖,只要再用力一点…

噼啪。

冷逾猛地松了手,沾了血的刀片掉进大理石做的盥洗池,发出叮叮咣咣的脆响。

冷逾用发抖的指尖拧开水龙头,使劲往脸上泼水,冰冷凉意让他混沌的大脑短暂清醒。

不,我还不能死。

冷逾眼睫疯狂颤抖,仰起头再看向镜子。

这次,他看到的不止有他的脸,还有通往三处的那条斜坡路。

他从十二岁到三十二岁,日日夜夜风雨无阻,在晨光里,在夕阳下,来回往返的那条路。

他无数次带着伤,带着血,带着妻子的不解,带着朋友的劝说,带着仇人的怨恨,带着说不出口的执拗与孤独,走过的那条路。

养父母的惨剧是他踏上这条路的初衷,是撑着他往下走的动力。

可随着时间推移与阅历增长,他的手杀了无数实验体,他的眼见了无数家庭破碎,他的耳听了无数人的哀嚎。

驱使着他继续踏上那条路的原因,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

多少次他在鬼门关来了又走,可他的脚还是控制不住往那条路上迈。

当他站在三处门口往身后望他走过的路时,他从来没有后悔他走的每一步,并且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继续往下走。

冷逾翻腾的黑眸逐渐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信念感。

养父母也好,实验体也罢。

不管他是人,还是怪物。

哪怕前方插满尖刺钢针,会把他的脚割的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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