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三儿却不叫团勇拍打,而是让众人散开,直至蚂蚁爬净,这才继续挖掘。
但见蚁穴之中,尽是些猫狗的尸骸,继而还有些干瘪的果脯陈列其中。
麻三儿命人将这些尸骨与果脯带至院中,便朗声对围观的乡民说道:
“诸位乡亲父老,本人业已查清,那伤害王家老幼的并非是什么厉鬼,而是方才诸位所见到的虫蚁。”
众人一听,尽皆议论纷纷,都道此事匪夷所思啊,那真是想破了脑袋也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却听麻三儿又说道:
“他王家乃是靠着这些虫蚁,做成了如今这一番家业,可也因子孙不善,不能与此属共处,因而被坏了性命。
常言道,该来的便来,该去的便去。
想那虫蚁之属断然难有好坏善恶之念,只是一味贪吃,因而倒也不必十分计较,反是他王家该还的终将偿还罢了。”
言罢,他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陈述了一遍,又将在蚁穴之中找出的动物尸骸、干瘪的果脯叫众人看了。
大家伙儿见他年纪轻轻,却沉稳有理,述说明白,尽皆钦服,不觉欢声雷动。
那王家男主,见不是什么厉鬼所为,便解了他家损阴丧德的传闻,当真是感激不尽,就要跪倒磕头行礼,却被麻三儿一把搀住,好言安抚了几句,叫他就此安贫乐道,谨守田园过活,将来也必能衣食无忧。
待这一切都处理的妥帖了,麻三儿便随众人回了营地,命一众团勇收拾起行囊,即日开拔上路。
一路之上,众人大凡见到山民前来送行,便都下马答礼,且一视同仁,秋毫无犯,不免就被这四方百姓呼为义军了。
就这样队伍又走了一日,眼见着窦家围子在望了,却忽然就变了天,是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须臾间彤云密布,隐隐的雷声中,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雷雨,就要铺天盖地而来了。
麻三儿眼见得无路可寻,便决定队伍暂停一时,待雷雨过了再走不迟。
乡勇们听得了号令,急忙找寻高埠处安营扎寨。
他们打平了山地,在左近深掘了数道堑壕,以防山洪冲挤,又将寻得的大石累成了地基,这才纷纷支起帐篷,准备休息。
顷刻间,大雨滂沱而至。
这场雨直下得“翻江倒海东流去,一线金光透地来。”待得云开雾散,竟已是申牌前后了。
麻三儿见众人无恙,正欲拔营起寨,却忽听得一阵锣鼓声响亮,不免就心中纳罕了,想这雷雨天气,申牌前后,又怎会有娶亲之人路过呢?
难不成竟是个走阴婚的?
他念及此处,当即便带了王大愣与柴禾二人,登上山坡眺望,但见远处一只迎亲队伍迤逦而来。
当先是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虽然头戴花帽,身披喜袍,却是面貌凶恶,双目中隐隐的透出了一股杀气。
他的身后乃是一乘轿子,被红色的绸缎妆点一新,轿中却是鸦雀无声,显得颇不寻常。
在队伍的后面就走着三四十个汉子,各个是歪戴着帽子,斜瞪着眼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城里雇来的吹鼓手啊。
麻三儿料定事情必有蹊跷,也晓得此地山匪恶霸极多,常常就有强男霸女的事儿发生,当初自己人单势孤,遇见了不平事尚且要管,而今已有了这许多人马,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他当即便命王大愣,领五十名精壮的乡勇,截住这只迎亲队,又命柴禾另领一百人前往接应。
那王大愣接了命令,当即点起军马,一棒铜锣助威,已然就截住了迎亲队的去路。
那马上的壮汉见状,还道是碰上了劫路的强人,当即便呵呵大笑道:
“山长水远不知休,俺们老祖把命丢。今日进了大地狱,也要报腕儿把名标。”
这言外之意呀,就是要你王大愣快快报上名来,免得绿林之中,同道人之间伤了和气。
可是那王大愣乃是个不怕死的狂徒,不知礼的痴汉,哪儿晓得什么江湖切口儿,道儿上的暗语呢?
当即便将手里的浑铁顶门杠子凌空一晃,叫道:
“俺叵耐烦你什么作诗讲口的,只是奉了头儿的命令,不叫你等过去呢。”
他的这句话说完,立刻便逗得那三四十人各个是笑破了肚皮,都道这是哪儿来的傻帽儿这是?还学别人吃生米儿,竟然就吃到俺们爷们儿头上啦。
可那马上的壮汉却显得颇不耐烦,他有心要提马冲过,却又有些惧怕王大愣手里那条黑沉沉的顶门杠子,只好耐着性子,压低了嗓音央求道:
“一山难容二虎,一河难栖二龙,两山之王却终能走到一块儿。
今天乃是俺迎亲的大日子,你坏了俺的好事,俺不怪你,倘能留下姓名,待来日圆了房,再来讨教不迟。”
其实他这几句话那说得是再明白不过了,您那走您的阳关道,我呢行我的独木桥,不过今天这茬儿可没完,哪天逮着了机会,我还要再去拜访,到时候咱俩儿人定要拼个鱼死网破,分出个高低上下呀。
可是王大愣,却依然一副愣头愣脑的憨傻模样,对他的这番连恭维带威胁的话,就来了个充耳不闻,摇头不识,这在外人看来,那便是要吃定了生米儿了。
马上的壮汉见状,终于就有些忍耐不住了,他毕竟是这一带的悍匪,向来是说一不二,此时被这么一个愣头小子堵住了去路,倘或一味的退让,那今后又怎么能在弟兄面前立威呢?
他眼见王大愣手里的铁杠甚是沉重,料来不能力敌,便想着以巧取胜,就向着身后打了一声呼哨。
那一众跟在后面儿的土匪当即就心领神会了,都憋足了劲儿,准备一齐冲关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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