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将离,却讨厌别离,倒也有点意思。

翁玥瑚不禁笑了笑,展开那封信看罢,转头瞪了闲饮一眼,又打开礼盒,见里面躺着一本已经失传的《医元精要和清浊盟盟主令,不禁摇摇头道:“又胡闹,你可见他们去哪儿了?”

“不知。”

“……也罢,日后总有相见之机。”

翁玥瑚转头看向那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笑得一脸傻样的闲饮,走过去,抓住他的后领往回拖。

“过来。”

——诶诶诶这是要到正题了吗?

周围人的起哄声里,闲饮整个人僵硬地跟了过去,正想着等下进洞房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比较合适时,翁玥瑚又在东方门口转过身,拿一根手指顶着闲饮的肩膀:“站住,站好了。”

“嗯?”

翁玥瑚指了指上面,退回去,让侍女搬出一筐铁锤、泥瓦等物事,放在闲饮脚边,把房门半掩上,道:“不急,你先去把屋顶的瓦补好,什么时候补完,什么时候再来敲门。”

言罢,房门啪地一声关上。

闲饮:“……”

——卫将离你给老子滚回来修房顶!!!

……

瀚雪山,朗朗雪月,两条交错的足印,从霜白的山道蜿蜒至山腰的废庙里。

“……被你带走之前,我晚上就喜欢坐在这里。”

“这里有什么?”

“没有什么,万籁俱寂的时候,窗对面的山上会传来狼嗥声,有时和树声混在一处,总觉得很远的地方有一个鬼,会在我某天晚上睡着的时候把我带走。”

“你那时不怕?”

“怕,第一天被赶到柴房里时怕,第二天也怕……可是每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鬼没有来,他们也没有来接我,什么都没有。”

扫去窗边的浮尘,卫将离坐了上去。

不像她小时候,要爬上窗台,非要把房角的木箱搬过来才爬得上去,待昏昏欲睡的时候,又怕早上醒来被那些恶尼发现,小心翼翼地搬回去,这才爬到石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

“为何你以前从不说这些?”

“因为这个地方荒废了我才说的,省得你又不问问我的意思就去□□……后来想想,十五年了,你我应该不必再像从前一样忌讳揭露自己的疮疤。”

两个人都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对待感情各自拥有决不能退让的底线,说到底都是不甘于被保护的角色。

“我想……请你看一看现在的我。”

白雪川不语,他只记得那年遇见卫将离时,她的不谙世事与迷茫。他是曾想过让她无忧无虑地,却忽视了她曾经失去过太多,对强大的渴望。

——我要与你并肩而立,到有一天你要去到我去不到的地方时,不至于让我连挽留你的力量都没有。

她反反复复地表达这样的想法,直到他确认他不再以一个看待需要保护的弱者的目光看待她。

他们之间相处得太久了,以至于卫将离感觉不到有什么感情的过渡。在后来的波折里,出于愧疚或其他的缘故,她越来越摸不清白雪川的想法。

换句话说——为什么是她?

白雪川垂眸掩下眼底难抑的情绪,低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去修佛?”

“为何?”

白雪川摇了摇头,牵起她的手,一路穿过荒废的庙宇廊角,到了一处较为完整的禅房前。

“你还记得这儿吗?”

“这是……”

她一开始被送来时,在的地方。

杂生的蔓草已被雪风吹得零落,露出了房侧墙角狰狞的刻痕。

那是一些尚且不连贯的字,诅咒着她所憎恨的所有人——抛弃她的父母、被留下的亲弟、势利的女尼……

“你看到了。”

“我看见了……出去之前,我还在想,这样的一个还未长成便先学会了憎恨的小姑娘,该是有多难对付。”白雪川转眸看向她,道:“可后来,你还没有学会原谅他们,就先原谅了你自己。那时我便想寻求是怎样的自渡之道,能让修罗化佛。”

卫将离低头道:“那时候小,小孩子的喜怒总是一时的。”

“不一定,我当年恨的人,现在依然恨着。”

说到这,白雪川话语间顿了顿,继续道——

“那时喜欢的人,如今亦然。”

他一直都是这样,认定了就会固执地坚持到底。

霜月照眼,卫将离闭上眼,让柔软的雪絮落在眉间,半晌,将额头抵在他襟口上,哑声道——

“不觉得你为我放弃太多了吗?你就从未想过,如果没了我,你不至于失心入魔,你还能做师父那样光风霁月的人,你还能——”

“我要你。”

从沐雪苍峦,到红尘难断,都只有这一个回答。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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