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呼唤,艾嘎跑到他跟前,激动地拉住李令的手,十分惊喜他能从那场奇异的大火中逃生。
艾嘎握住阿泠的手上十分黏糊,似乎他手上除了尚有余温的血液之外,还粘着什么不明汁液,散发着扑鼻腥臭。
但阿泠没有抽出手,转而问道:“艾嘎兄弟,我不是让你往回跑了,你怎么停留在此处?”
这一问,艾嘎主动将阿泠的手给撒开,后退半步,大笑着指着阿泠道:“李令啊李令,我这几日都把你当兄弟,初到军营里,有肉吃有钱赌我可都想着你的,别人嫌你是瞎子,我却从来没有。”
阿泠点了点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可你今日却不地道啊。”艾嘎手指点了点阿泠,脸上笑容更深,“有这等延年益寿的神法,你居然不肯告诉我?”
他大笑着,再次拉起阿泠的一只手,将其手掌贴在额角处,然后缓缓向后脑勺移动。
连日来阿泠早已习惯不用眼睛的生活,触觉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为敏锐了一些,但此刻这点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好事——
艾嘎后脑头骨缺了一大块,他的手指自然陷进坑洞里,摸到了一团冷冰冰黏哒哒的稠糊。
“当时起火的时候,我脑子就在那处摔掉了,我居然没死,原来都是因为你。”
阿泠看不见艾嘎脸上的“感激”,没有插话,安静等他说完。
艾嘎又将他手往几乎已经不存在的后脑探了探,像是给朋友展示新奇发现那般道:“你摸,我吃了不少,感觉脑子已经快长回来了,你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空的。”
见阿泠沉默,他撒开手,俯身从地上那具已不成形的尸首上掏出一块内脏来,把它当作“礼物”塞到了阿泠怀里。
“来,你也吃一块看看。”
阿泠轻轻将这块脏器拍掉,对艾嘎摇头道:“艾嘎兄弟,你——”
“我没疯!我没疯!”
突然,艾嘎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连阿泠的话都没听完便开始咆哮,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声嘶力竭道:
“我只能吃这些东西,它告诉我的,这样就有办法治好我!我还不能死,我还有老母、怀胎待产的妻子在等我回去!”
他推开阿泠,跌跌撞撞最终摔倒在被他撕咬的死尸跟前,忽然猛坐起来,继续之前未完成的进食。
“你哪来的老母妻儿?”
艾嘎狼吞虎咽的动作凝住,缓缓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他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李令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径直从“李令”背后走出的另一个“李令”嬉笑着回他道:
“没听清啊?你他娘好好想想,你的老母妻儿,和你们一村老小——不就是死在你自己手上吗?”
艾嘎嘴角的碎肉滑落,他脑浆少了一半——也不是少了一半的缘故,而是从被征兵入伍那天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神志有些模糊不清,好像以前的事都记不太清似的。
而后,“李令”的另一侧再度走出来一个“李令”,这个“李令”双眼轻闭,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言语,仅仅是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啪”——
的一声之后,艾嘎双眼怒睁,似是一直蒙蔽在他记忆上的浓雾渐渐淡去,他终于回想起了一切:
“假的!原来是假的!”
村头征兵是假的。
“我的家不在那里...不...那里怎么会有一个山村?所有人都是假的!”
他愤怒转头,看到地上被撕碎的同乡尸体在那声响指之后,从脖颈开始,整个人慢慢瓦解成草木。
“同乡是假的,那天的所有人都是假的!”
他老母和妻子村口不舍送别是假的,就连他做的那个逃离征兵的梦也是假的。
忽然间,在同乡尸体还剩脸庞未消解之前,他猛地爬上前将那张脸一扯,随后站起身来,根本就不多的脑浆顺着他后脑那块洞四处飘洒。
“尸体是假的,它说的对,是你...你们在骗我?!”
三个李令看着他沉默,只有最边上那个从始至终都笑得很欢:
“「虚构」一个山村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但要从零散的记忆里,拼凑出这些村民完整的模样,达到你无法辨别的效果,实在他娘的有些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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