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已是深夜。

这个以贫穷著称的北方小镇,早已进入梦乡。孩子们跟着大人一起,携着草席,或是在平房的屋顶摆上一张硬板床,撑起蚊帐,或是一堆堆的聚集在开阔的地方,铺上草席,三五成堆的睡在一起。远远望去,就像地震时的避难场,满地睡着姿态各异的大人和小孩儿们,四仰八叉,光看草席和睡觉的位置,便可以清楚的分清哪些是一家子人了,偶尔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的嘴边是隔壁家孩子的臭脚丫子,便会睡眼惺忪的骂上两句,然后接着睡去,嘴边的那只臭脚依然还是那只,且原地不动。

入睡前,邻居们扇着扇子,拉着家常,谈论着谁家的孩子又生了一个闺女,咋还没要着小子,是不是该去找先生算算才行,或是谁家的儿子出去打工挣了大钱,回来盖了三间平房。

偶尔睡到半夜,大人们会起身给孩子们驱赶蚊虫,或是盖一下被孩子踢不见的被单儿。最有趣的莫过于睡到半夜,突然天降大雨,成群结队的人拎起床单和草席往家里狂跑的样子了。生活在这个小镇的那个年代的孩子们,多数是没有鞋穿的,因而回到家中,顾不上擦去身上的雨水,先要赶紧坐在地上把只顾着跑忘记了疼的脚底板儿上的小石子一点点搓去。

孩子们则是大的带上小的,男孩儿带上女孩儿,去往有昏暗的灯光照着的地方,那里往往有蛐蛐出没。有经验的孩子远远的就能发现,然后蹑手蹑脚的靠近后,突然一个蛙跳,用隆起的手型迅速盖在地上,紧紧的捂住蛐蛐,然后慢慢收紧手的空间,再用大拇指和无名指先牢牢捏住蛐蛐的身体,最后再五只手指齐上阵,把蛐蛐俘虏。一个晚上下来,可以收获近乎两玻璃瓶战利品,再把锅里加点菜油,撒点盐,便是一顿美味的晚餐。

再有些孩子则是踏着月色,打着手电筒,随着若隐若现的唧唧声潜伏在豆地里,豆叶是蝈蝈的最爱,在蝈蝈正在豆叶上美食时,殊不知危险也正在靠近。蝈蝈的身材较蛐蛐肥大,而且咬着是有些疼的,所以孩子们会快速伸出胳膊,用手捏住蝈蝈的脖子处,装进用高粱杆编制为蝈蝈定做的笼子里,然后放进一两片豆叶,便是蝈蝈的粮食了。

蝈蝈在这里也叫油子,蝈蝈的待遇很高,因为蝈蝈会互相攻击,所以一般一个油子笼里只会放上一只,顶多两只蝈蝈,油子笼则是有球形的,也有带门而的长方体房子形状的。越是临近中午,蝈蝈的叫声越是持续而响亮。在院子里晒衣服的铁丝或者尼龙绳上挂上装有蝈蝈的油子笼,然后再门楼凉阴处的地上铺上草席,伴着蝈蝈清脆的叫声席地入睡,是那个年代的孩子们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晚上的聚会十分“成功”,嗯,成功了放倒了很多人。对于不胜酒力的,是酒醉了人,而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把自己灌醉的,是今夜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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