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外聚居的百姓因为紧邻官军营帐,提前做了准备,与官军一同转移到了更高处。眼见洪水来袭,淹没官道,有些百姓嚎哭起来,大约他们在内城还有亲戚家眷。更有人不顾路滑,举伞挑灯,近水察看。
扬州道行台尚书卢潜和巴陵王王琳万万没想到陈军会在深夜以水袭城。见水势暴涨,瞬间到了四尺高,二人这才知道情况危急,慌忙点兵自救。
而在城外营寨的扶风王可朱浑孝裕部损失最重,外围营防很快被水冲毁,营帐也成片倒伏。可怜营中睡着的将士们突然被惊醒,在帐中手舞足蹈却难以脱身,竞相溺毙。
值更和逃出营帐的将士们也乱成一团,在黑夜中互相冲撞,有的摔倒在水中再也爬不起来。营中上下竟找不到几只火把照明。
可朱浑孝裕心急如焚,叫人鸣金,将士们这才慢慢循声聚拢。
可朱浑孝裕捶胸顿足,痛骂南人卑鄙之余,也只好凭着两只伞盖下瑟瑟发抖的火把叩开相国城避难。
萧摩诃口中的“还有一人”,自然是被关在地窖里的高天。当洪水奔涌至寿春近郊时,地窖的墙面上也隐隐传来轰鸣。
起初高天以为是两军夜战,但流水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时,他就猜到是陈军水攻之术。因为地窖偏黑,油灯一直未断,高天迅速跳起,飞奔到地窖出口大声呼救。可转瞬间洪水淹没了出口,打得高天睁不开眼,很快没过了胸口。他不再犹豫,伸手抓住铁窗上的铜锁,奋力一拉,将铁环扯断,然后跃出地窖。
屋中漆黑一片,没有人声,高天略一运气,弹起身子破开屋顶,歇在上头。
大雨几乎淹没了零星的呼救声,还有急促的铜锣声。远处微弱的火光在雨线中颤栗。他凝神倾听雨点坠落的声音,迅速判断出身边环境和地势,纵然没有灯火,也能洞悉暗物。此刻,他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救人。
只见他身形如燕,在雨线中穿梭,从水中捞起一个又一个挣扎求救的人,帮助他们爬上屋顶,或者有所凭靠。自他离开方丈岛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畅快淋漓的时候。将生者全部救下后,高天循着金城的灯光涉水过去。
雨意渐小,众人依旧只顾逃命,并未注意到这个在水中漂浮的人影。
高天离着金城城门五十步外停下,望着一个个士兵走入城内,悬着的心也微微放下。忽然,他看到有一身材高大的士兵手举火把走了出来,穿着的竟是陈军的衣服。高天心想,此人莫非是陈军细作,趁乱逃出城哨探消息?
想到这里,他悄悄尾随这名鬼鬼祟祟的士兵,前后摸进了吴明彻的帅府。那人似乎对帅府布局十分熟悉,不曾绕路,直接登上二楼,又扔掉了火把,没有任何动静了。
高天也出门择一高处歇息,仔细盯着帅府二楼的异动。
待到天色微亮,陈军乘小舟杀回城中,顺利趟过齐军的壕沟,在城下叫阵。高天摸到楼下大呼救命,果然将那细作叫了下来。但只望了一眼,高天就认出那人,竟是当日他入城劝降王琳时所见到的茅智胜。看来王琳要派他潜出寿春。
高天佯装不识,招手对茅智胜呻吟道:“我是武骑常侍高天,快救我出城!”
茅智胜也是愣了下,打算杀掉高天,但转念一想,似乎他没有认出自己来,何不借他之手逃出城呢?
想到此处,他背起高天,涉水走出帅府。高天虽是戴罪之身,余威尚在,直接要了一只小船,叫陈军载着他们出城。一路上高天还自言自语,说苍陵尚未攻破、皮景和在对岸虎视眈眈之类的话,故意透露军情给茅智胜。
萧摩诃一直守在城门外指挥作战,忽然望见远处有一只小舟悠哉驶来,正要呵斥,惊见武骑常侍高天毫发无损地坐在上面,只是浑身湿透,蓬头垢面。
萧摩诃眯起眼睛,确认是高天本人,不由扪心自问:怎么没死,还是已经化作了鬼魂?难道有人趁着陈军撤出时砸坏铜锁将他救出来了?
高天不曾留意到被萧摩诃盯上,继续自言自语透露军机。待出了城,又要了两匹马,叫茅智胜保护自己前往淝水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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