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城主府大门前的更鼓响了第一遍。

陈默站在后院花园之中,抬头望向院墙外逐渐熄灭的一簇簇黄色的火光,心情久违地平静了下来。

透过那层黄色的光幕,远远地能看见远处连绵起伏的峰峦,浅青深黛、小尖浑圆,形态颜色各异的挤弄簇拥在一起。

月光洒下层薄纱,静谧清冷,搭配上人间的烟火华灯,好似阴阳交合,将蜿蜒匍匐着的山川分割成两半。

那是大邙山脉,整片山川呈马蹄形横跨在东陆国的疆域上,凹口向内,将中原地区的东北部包裹起来。

月亮轻柔地在天空上漫步,陈默从傍晚开始,看着她在红黑交错的苍穹上划过一条长长的痕迹,一直到了半夜。

胸中好像有一团郁气久久不去,他不禁想着,自己一路从西凉来此,是否也曾如同月亮一般,在山河的绘卷上,以脚步绘制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呢?

但是恍然间,他又瞪大了眼睛,用力甩了甩脑袋,眼里有些不快:

“方才那种悲凉孤独的感觉,好像是亲历了一场奔波……莫非是原主的意识又影响到我了?”

陈默有些惘然,这些天里,每当他试图回忆原主六年前的那件事故,都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阻止自己探查。

记忆的水流好像是被谁从中间掐断了似得,从六年前,十二岁的原主悄悄离开家乡独自流浪,到他穿越而来的安和村,这些记忆大多都历历在目,其中虽然缺少了一些部分,但并不影响自己处世判断,想必也不怎么重要。

而六年之前的记忆却好像漂浮在水里的泡沫,被打碎了,冲走了,连触碰也没有机会。只有几个孤零零的片段在长河里打转,却无法拼凑出来一个完整的故事。

“记忆中,原主貌似是要去中原找狄芳帮助自己,但是狄芳是原主小时候的玩伴,在十岁就自主觉醒灵根进入了都城,我并没有两人相识的记忆,更别提他如今还是大理寺少卿、传说中的天才少年神探。”

这几日连续的动脑,让他的精神有些疲惫,然而他如今才发现,自己的身份也不太稳当。

一旦遇到年少时的熟人,记忆的缺失这一致命弱点就会暴露出来,威胁到自己。

“我一旦真的过去找到了狄芳,很难不被怀疑。穿越这种事情很难解释清楚,反而容易被认为是什么夺舍的老妖怪。”

他有些郁闷,如今不仅要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原主外界的熟人识破,还要担心原主意志对自己日益扩大的影响,可谓是内忧外患。

“话又说回来,哪个老妖怪会夺舍原主呢?这浑身一穷二白,还没有灵根,唉。”

当年的事故处理结果,只是在他的脑海里闪过的片段,提到了全家一个不留的惨状,以及看似畏罪潜逃的姐姐,具体的案情细节是一点没有。

或许,只有等待原主记忆一步步恢复,他才能窥见那所谓的真相。

“都城长京是去不得了,也不能寻求熟人的帮助,如今只能继续借用大理寺这张虎皮,寻求安度下半生的法子。搜查官,呵,就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也不知道还能糊弄多久……”

早在早晨觉醒一部分记忆的时候,陈默就注意到了一个令人疑惑的点——如果那时所见的边关守将真的是原主的父亲,纵使自己被灭门了,为何没有亲信或者是友人将原主收养,而是任由其流浪?

原主混成这幅惨兮兮模样却没有人来寻找、帮助,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就是灭门惨案背后的真相十分庞大沉重,没有人敢去掺和这件事。

但依照原主父亲的气度风范来讲,结交之人想必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就没有一个人敢来帮衬一把,哪怕是送点粮食银子什么的?

也不排除原主这一路上都有人在暗中保护着,只是目前境界太低还发现不了罢了。

但是这也不能解释清楚,如果是有人暗中保护,说明自己的身份确实不凡,幕后黑手也在时刻关注着自己,要不然没必要采取暗中保护的手段。

那新问题又来了,这么一个身份重要的人物为何会被放任自流,不管不顾?哪怕你凶手找个杀手过来把我干掉也好啊!

第二,就是最有可能的猜想,那就是原主在其他人眼里已经死掉了,自己现在可能是用的假名假身份在暗地里活动。

这一假设可以很完美的解释,为何一个边关重臣的遗孤会无人问津,黑子白子都没人来这里找存在感的不合理之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陈默的处境可就要重新审视了。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旦见到了认识原主的人会不会被怀疑,又或者是被就地格杀。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可能,就是自己记忆中见到的那个男人跟原主毛线关系都没有,原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底层老百姓,被灭门了只能苦哈哈地乞讨一整路。

但是这也太扯了,所以在一开始就被陈默果断排除掉。

“唉,记忆的残缺,真是我前进路上最大的阻碍之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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