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与我们德氏在帝国南部的封地间,有一座横断中路的狭长城市,它是帝国工业生产的重地,亦是最混乱最糟糕的人间炼狱——污染、疫病、饥饿、盗窃、暴动、杀戮,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罪恶,没有你见不到。

因达斯特瑞集中了全国大半的工业力量,而其生产出的硕果往往被帝都与东西南北四块贵族封地大区瓜分,当因城之外的人民坐享其成时,只有可怜的工人们默默含辛茹苦。

离之愈尽,草地的荒芜程度就越发严重,抬头远望,目之所及是一片遍布漆黑废土的死气荒野,湛蓝的长天不复澄净,蒙上一层浓厚的灰雾,本应明媚的阳光被封锁其中,挣扎着射出一丁点足以保证白日照明的光亮。

深灰的老旧铁轨与黑土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像是一条难以辨析的细线,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某处起始,每隔一段时间便有运载着煤、木头等原始材料的列车驶进城中。

近城的道路交错盘旋,无数来自不同路段的少数车辆在高速路与城市路的过渡段汇聚一路,来这里的人不多,离开这的人也很少,这里是一个暮气沉沉的破败地方,最活跃的交通手段竟是笨拙古板的传统货列。

“咳咳咳,我以为我进吸烟室了呢。”

兴许是弥漫着烟土气的呛人感在作祟,我带着有色眼镜嫌弃地环顾四周,仿佛连空气都密布着淡淡的灰黑色烟雾——希望这是我的错觉。

“忍忍吧,先生,等进了内城的中心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马格的气息稳健如故,如同对浑浊的空气产生耐受性一般,也不好好开车,降下驾驶座的椅背,惬意地躺在上面享受入城前的闲暇。

“但愿吧。”

他的松弛来源于对自身实力的合理自信,而且他已劳累一路,休息休息也无妨,毕竟连后座负责盯梢的爱莉丝都昏昏睡去,只好由我放大移动机的镜头,亲自承担警戒重任。

因城最外围由一群如峰林般高耸入云的粗身巨塔列阵护卫,滚滚黑烟从塔顶的巨型烟囱里奔涌而出,将晦暗的云熏得愈乌,又张牙舞爪地扑向尚未被污染彻底的远方——在外城更靠内侧的地方,列有一圈把内城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巨大高架鼓风机,避免居民区遭受工业废气的威胁。

一层层通道在塔腰间穿梭,它们如同繁忙工作的工人般各司其职,狭窄回环的是为了节约空间搭建的通行道,黄黑相间叉线排布的是运输废物的危险品传送带运输道,直来直去深底宽边的是盒子状的物料传送带运输道。

我叫不上名字的工厂均设在地面,见缝插针,不留一丝多余的空闲,起搬运作用的卡车在塔与厂间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焚烧等工作大抵是在巨塔中进行。

远看就像是一块落地的糖果,密密麻麻的工人是勤劳的蚂蚁,他们齐心协力,双足踏遍工地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粒沙都曾品尝过他们汗水的滋润。

可叹,工人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只可惜劳苦终生也不知甜头落到谁处。

“如何啊?”

顶着深蓝小礼帽的马格也对此肃然起敬,一改之前散漫的歪靠姿态,端坐着调整仪表,行了个标准的脱帽礼。

哦哟?他的眼中竟也会流露出感情?还是一种对满怀敬意的同情!

“什么?”

“像您这样的大少爷,一定没见过这种场面吧?”

“切,你可说错咯,我之前也在类似的环境打过仗。”

“唉,不愧是先生,果然与众不同呢!”

我刚想赞美他专心致志的英姿,可他却太不禁夸,依然是一副我行我素的姿态,顺着不知真心与否的倾情赞美倚靠在我肩上,还不着调地上下甩动礼帽来兜风送凉。

“你这家伙......”

我不情不愿地抬起肘,想要把这只毫无分寸感的白毛狐狸隔开。

“别这么无情嘛!”

他诡计多端,“嘿咻”一声便钻到臂下,反倒把我的胳膊当成牢固用的紧带,在我身前冒头。

两只雪色的长马尾好像小狐狸活泼的尾巴,在他双手娴熟的操作下一勾一调,馥郁醇厚的幽香芬芳扑鼻,迷得我飘飘欲仙。

“我求求你干点正事吧,哪怕前面一辆车都没有。”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调皮地眨了眨那只如丝的媚眼,凭借惊人的柔韧性再度靠上我身,一把散开两束长辫。

如霜的雪瀑随妖艳的笑面一起毫不客气地顺势滑落,她将双手合十叠在身下作枕,侧身躺在我的腿上。

“马格,你可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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