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布是做冬装,而生丝自然是做夏衣,欧洲中产阶级和贵族,尤爱生丝制成的衣服。

而之所以不要丝绸,自然是因为他们工业发展,丝织业机械化极高,能够自己产出丝产品,唯独缺乏原材料。

“生丝可有工厂?”

听到皇帝的问询,商人一愣,旋即道:“回禀陛下,生丝是商人挨家挨户进行收购,然后再统一变卖!”

“虽然土丝被欧洲嫌弃,但他们不得不购,然后再重新用机器缫丝。”

“为何不建缫丝厂?”

朱敦汉忙问道。

“陛下,农家不愿意只卖生丝,因为这价格太低了,而我大明又垄断了生丝,欧洲求我们卖,就没必要建工厂了!”

听到这,朱敦汉恍然。

一个是卖方市场,另一个是利益使然,故而缫丝厂建立不起。

“你觉得,怎样才能把棉布卖到农村去?”

面对皇帝这突如起来的问题,商人想了想,道:“只能卖纺纱!”

“哦?”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回答,朱敦汉顿时惊了。

这个词他非常熟悉。

历史课本上的大生纱厂,就是靠卖棉纱起来的。

“什么是纺纱?”朱敦汉问了个无知的问道。

但这个问题偏偏又不得不问。

因为他是真的不太清楚。

“陛下,是棉线!”商人回复道。

朱敦汉这才恍然,棉线就棉线,说什么纺纱,让人莫名其妙。

“原因何在?”

商人这才解释起来:

现在的农村经济依旧是传统的男耕女织,而工业产品要想打进农村市场其实非常艰难,尤其是机制棉布基本上最近十几年内是别指望了,要想进入农村市场,最好就是直接贩卖棉纱而不是棉布。

因为这样农村妇女就可以直接购买棉纱,然后自行织布,这样对他们而言所费不高,勉强也能够才承受。

这就好像棉布畅销,而成品棉衣卖的不好,就是因为省钱。

实际上这也是历史上中国近代纺织业发展的一个特点,那就是棉布卖不出去,但是棉纱好卖的很。

诸多大名鼎鼎的纺织厂,比如大生纱厂,人家可不直接生产棉布,而是生产棉纱,再把这些棉纱出售给机织布工厂或者干脆是分销到农村地区。

“那为何纱厂很少?”

朱敦汉继续问道。

“陛下,纱场需要的技术和机械要求更高,成本投入太大!”

商人低声道:“草民所知道的纺纱售卖,只是在江南的一些农村出现过,很稀奇,一般都出现在工厂附近……”

“原来还未被接受,但已经初见苗头了!”

朱敦汉点点头,他的心情大悦。

改换一下思路,也是能让工业产品卖出去的。

见到此人思维不错,朱敦汉顿时满意起来,继续问道:

“我听说,工厂生产的火柴,还有纸张等也很难在农村卖出去,这是何缘由?”

商人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很简单,价格太贵了!”

“普通的一盒火柴,少则二三十文,而在农村一把镰刀,少则能用个七八年,买下来也不过10来文!”

“这些工厂生产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往城内或者国外销售,价格都虚高,都是为了赚钱,尽快的回本!”

“普通的农民根本就不会去买……”

听到这,朱敦汉面色惊愕。

他想到千万种理由,万万没想到却只是这最简单的一种:

价格太贵了?

听上去滑稽,但细细一想,却分外有理。

朱敦汉沉默了片刻,忽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位商人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安徽徽州绩溪人,贱名胡光墉!”

“胡光墉?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胡雪岩的人?”

朱敦汉莫名的想起了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红顶商人,左宗棠的钱袋子,竭尽全力支持左宗棠收复新疆的人物。

他也是个徽商出身。

“草民的字,就是雪岩!”

胡雪岩惊喜道:“不曾想草民之贱名,能入陛下之耳!”

说着他直接跪下。

朱敦汉这下真的沉默了。

胡雪岩竟然是字,都没有人说过,太他么丢人了。

不过他到底是脸皮厚,随口道:“曾经在扬州听说过,你算得是徽商的后起之秀。”

“难怪懂得这般多!”

“对了,你不在南方吗?怎么来到北京了!”

胡雪岩佝偻着身子,认真道:“陛下,草民虽然是商人,但却只想商不离官。”

“没有背景,生意做得再大,也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所以就想来到北京,至少许多人还有一些顾忌……”

听到这,朱敦汉颇为赞同。

这确实是真理,见识不浅呀!

难怪现如今离开了左宗棠,依旧混得顺风顺水,甚至被带到自己跟前。

这样的机会,普通商人可抓不住。

他的目光瞥了一下李鸿章。

后者忙道:“陛下,胡光墉之工厂,是北京最公平的工厂,童叟无欺,从不亏欠工资,也不曾短过工人的抚恤。”

“就连那些伤胳膊断腿的工人,也会被他雇佣的在工厂中当护卫,看门,捡拾垃圾,名声是极好!”

胡雪岩也忙道:“这是徽商多年来的行商准则,以仁义为先——”

朱敦汉笑了,他看着这中年人的胡雪岩,道:“本来想把你纳入皇商,但想想还是算了吧。”

“皇商,可没有仁义!”

“纱厂,你可以去办了!缺钱了尽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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