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年年要伺候您到热河来避暑,不能不打算得远一点儿。”

李莲英忙解释道:“还望陛下责罚!”

“这是惯例,我罚什么?你这个太监出去了,可不得有个暂住的地?朕没有那么刻薄寡恩!”

说到这,朱敦汉忽然嘴角一扬:

“对了,那么说,明庙和昭庙,也是营造监在督造?”

“是的!”李莲英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查查!”皇帝的声音不清不重,仿佛是在闲谈,但说的话却让人心惊胆颤。

“是!”

李莲英心中叹了口气。

“回去吧,有点累了。”

“是!”吴年虽然卸下了一等侍卫的头衔,但如今他人在军事调查处,却依旧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他立马准备了步撵。

侍卫跪倒,皇帝踩着他的后背上去。

步撵向园子的方向缓步而行,一众人等或坐轿,或行走,在后面跟从着。

天颜震怒,顿时整个内廷就大动。

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文州、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石大福,都知监李莲英,三人会坐,商讨者如何调查。

张文州淡淡道:“但凡读过书的就知道招摇过市的后果,啧啧,把宅子修的那么好,这下显眼了吧!”

听得这话,石大福气的肝疼。

作为内廷的新贵,他早就自诩为未来的掌印太监,为了匹配上自己的权势,大修府宅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所以规制张扬得厉害,几乎可以张文州平齐。

被阴阳了一下,石大福狠狠地吸了口气:“那就查下去吧!”

“皇爷的命令就是咱的命,谁敢耽误?”

李莲英也点头称是。

就这般,内廷中的反腐悄然而起。

三大头头发话,底下人的人不敢马虎,随着工作的进行,内务府、工部与许记皇木厂内外勾结,采用低买高报的手段从大工款项中做大肆中饱私囊的勾当,突然就被挖了出来。

而且还涉及到了内务府的协办大臣,侯宝驹。

他可是从四品,是内务府的山头,位高权重,就算是李莲英的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内务府是内廷的钱袋子,他们这群太监们大半的贡金都是内务府孝敬的,指望那群文武百官们打赏,那不得饥一餐饱一顿?

至于许记皇木厂,就不得不提到许广剑了。

许广剑是广东人,在原籍开有商行,做的都是和西方人交往的生意,缅甸海战后,他自己多年来和西人交往,担心有那恨自己的同行携机报复,赶快把商行顶了出去,带着银子北上京中。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通的门路,和内务府协办大臣侯宝驹拉上了关系,经其结识了营造监太监董承祥。

据说两个人还换了帖子,结成兄弟——他本来比董承祥的年纪要大上几岁,却甘于做小,以大哥相称。

因为有了这两层关系,许广剑的开始接一些宫内殿阁门廊的整修、装饰、糊裱等琐碎事务,到了后来厂子越来越大。

号称是京中伺候皇差第一家木料场。

许广剑当年久与夷人打交道,做生意的门路也清楚,手段也高明,他深知,像自己这样的皇木厂在京中还有数家,要想长保富贵,财源广进,第一要诀就是要消息灵通。

所以,这些年来赚来大把的银子,倒有多数都用在了和各方人等拉关系上,其中,尤其以宫中内侍为最。

例如,董承祥的弟弟过寿,他就差人送上了孝敬银子八千块。

明宗皇帝病逝,万年陵他没有赶上,后悔不迭。

但因为宫里的消息,他提前知道了昭宗皇帝身体不行,立马就动了心思。

于是,他让自己的儿子先一步赶到贵州的梵净山进行承包。

开木厂的离不开山中野生的木料,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来源就是‘包山头’,简单的说就是把一座山的某一片区域包下来,山上出产的美木良材都归他一家所有。

更别提那些石材了,也是不少。

而想着皇帝之前在潜邸的时候好游玩,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他又起了心思,打发自己的心腹去南洋,大肆购买名木,一时间竟然造成了木料大涨。

玉泉山庄多年未曾招待过,整修是必然的,其中自然需要用到大批的木料。

昭宗的万年陵赶得急,所有的木头和石块已经购买不急,只能高价从他手里买。

而皇帝这一头他也没有预料错,皇帝避暑,内务府自然是要大修,不得不加紧采买。

他又高价抛了出去。

仅仅这两下,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他就赚下了不下百万资产,一时间名声大振。

他的皇记木厂,由于占了一皇字,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皇商,经营的生意也是无往不利。

“查有内务府主事郎中赵霜、工部书办李清源等,为之驱策奔走,上下联络,该等士员不分流品,风尚日靡,至显秩崇阶有与吏胥市侩、饮博观剧、酬赠馈遗等情……”

李莲英读着奏本,心中极为精彩。

他当上了一年太监,家产也不过十万,这个许家两年就赚了快两百万了,真的是该死啊!

朱敦汉听了,倒是心情平静。

对于内外勾结,他早就已经有预料了,但是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许广剑那么洞察人心。

不仅大价钱烧了董承祥的热灶,还猜透了自己的心思。

猜中皇帝的心思,真的欺君之罪!

不过,信息果然是赚钱的第一要务。

“昭宗的万年陵没出错吧!”

“除了以次充好外,并无差错!”

听到这,朱敦汉勃然大怒:“先帝虽临国不过一载,但已有圣君之像,岂能轻辱?”

“把这个许广剑一家即刻处斩!”

对外,他可是说是昭宗皇帝给他下的圣旨,明言传位给他的。

所以对于昭宗的一切,朱敦汉必须比亲爹还要尊重。

“内廷怎么处置?”

慎刑监太监沉声道:“按照规矩,杖毙!”

“恩!”朱敦汉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不置可否,又问道:“内务府呢?”

“陛下,奴婢不敢自专,恭请圣裁!”

张文州恭敬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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