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并不是一个不怕痛的人,相反,我特别怕痛。

只要是自己身上,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口子,我都会盯着伤口看上好久,看着血液从破掉的皮肤上溢出;然后慌慌张张地找到东西来止住,直到结痂,这时我大概才真的能感受到,我能一直依靠的人一直都只有自己。

我想我所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一点能够让我缓缓的时间。

我向你保证,等我能动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任何人。

所以,能不能就这一次……能不能再为我妥协这一次……

面对着我的母亲,我像是一个于猎人前乞怜的猎物,即便我已拥有成年人的心智,我想我也不能再承受更多。

可这并不被允许,也绝不会被允许,在我这个年龄,她知道我要承受的担子有多沉;我也知道,我身边的一切到底要我承受多少。

不用抬头,只是靠着耳朵,我也能明白,在我这边的,只有吊在头顶上的风扇,一晃一晃地让我看不清自己站在了什么地方。

我只得匍匐,在木质的红色地板上匍匐,在结缘山的老树根下匍匐……在绝境之中匍匐。

闭上眼睛,自卑、恐惧、懦弱,再一次吞噬着我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

与其说不愿面对,倒不如说这是我唯一能应对的方式。

我浑身是伤又不得动弹,“你”不能就这么苛刻地要求我立马站起来对吧?

“你”从来就没有对我展现过怜悯,从来都没有……

体内体外,这些麻烦的东西如鞭子一样一刻不停地抽打着我。

如她们所言,在以后,我所能依靠的一直也只有自己;而我所要遭受的困境,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在这里,都只会不断地重现,我会成为命运的奴隶,直到耗尽我身上每一个还能动的器官。

偏见……现实……困境……我再一次被狠狠地重摔在了岩石沙砾上。

现在……外面好像平静了……

林木倒了一地,混杂着细沙泥屑,那用来绑我的捆仙绳四散在了折枝断石上。

尽管有很长一段距离,我依旧瞧见了那怪物和熊疑,他们都还活着,奄奄一息?

血流一地,跟死狗一样趴着……

哈哈,别开玩笑了该死不死的两个臭虫,还要来黏着我吗?真是比那声音还阴魂不散。

真是令人窒息,没了那声音的帮助后,我被一次又一次地逼上绝境。

我尽力了,真的有尽力了。

可只是简单的靠着自己,改变不了任何问题。

我还需要更多……更多的……“疼痛”。

去利用好能利用的一切……

只有这样,才能如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我成熟了”。

很不幸,他离我最近。

身边有东西掉落的声音,顺着那个方向,我的目光从地上的丹药延伸到了同样只剩一口气的唐鑫。

他想吃丹药恢复,可惜他没抓稳,落到了地上。

我想这里……能站起来的家伙只能有一个。

如果得有一个人主导现在这个局面,那么那个人一定得是我。

看着眼前那颗从唐鑫手上滑落的五品丹药,我无可奈何地笑出了声,尽管这么做很无耻,但前面他也是想吃下这颗丹药回复伤势的吧?吃下这颗那天被我们所嫌弃的五品丹药。

我必须要面对这样的事情,也必须要做着这样的事,如唐鑫那天所说,我天生卑贱,可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活下去。

只有这样做不是吗?只有拿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实打实的。

如果没有力量,或者说力量不属于自己,那一切都将是空谈。

想到这里,我费尽全力向那枚丹药扭动过去。

那个掉落在地上的五品丹药离唐鑫更近,可他却丝毫没有要与我争抢的意思。

生的欲望,让我饿的发疯。我压低着头,像是蛇鼠,一晃一晃地不断接近。

我窘迫的样子引得一旁瘫坐着的熊疑哈哈大笑。

嘲讽我吗?也是在嘲讽他自己吧。毫无疑问他要失败了,他在绝望,那么竭尽所能地多活了八百多年,如今一切都将付之一炬。

他背着自己的良心选择了堕落,而现在这个选择将毫无意义。

他不仅没求得继续活下去的法子,还失去了他继续苟活的可能。

好好笑吧,老头儿,好好笑着我们这副丑态百出的弱者姿态,苟延残喘着的我们永远也望不见命运的终点。

如此的愚昧,如此的固执、死板,可我们又究竟做错了些什么呢?

我如是想到,想的越多却越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绊着我的脚步。

我有回头看过,那里空无一物。

喘着粗气,我拼了命的接近,可我终究还是累倒在了前进的路上。

真踏马的混蛋,在靠近这丹药之前,我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身体早就已经透支的不能再透支了。

我咬着牙,如一具死尸一样不能再多动一下。

失血过多,让我的精神恍惚,这丹药所在的地方在我眼里竟与跑道上的终点线一样遥远。

和那时一样,我是倒在地上的,我是爬着过来的啊,从那时开始,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爬着过来的……

我从来都没站起来过。

这算什么……

我汗如雨下,可这些汗水却被脸上肮脏的尘土粘着着。

这算什么?

我笑了。

眼泪却一颗一颗地从眼角落下。

我眼睛发酸,像是被细菌弄红了眼。

你是在开玩笑吗?我会妒忌谁?谁又能够被我嫉妒?

我没有在嫉妒任何人,绝对没有!

即使是趴着,即便是灵魂再怎么卑微低贱,只要还能再前进一步,还能再动上一下,那都是我还在活着的证明。

“所以拜托了,请你再动上一下,再动上一下好吗?”我魔怔了,反复念叨着,像是念咒,像是祈祷。

我很清楚我到此为止了,我失败了,无法再前进一步,即便是用尽全力,也只能在人生这条赛道上落到个趴着看别人脚踝的位置,看他们飞奔向前;不是怕他们离我多远,我也不在意他们的脚踝有多么的漂亮。

我只在意眼前离我近的东西——我眼前那双还在前进的双手。

只是,当这双手也被命运宣判,停止工作之时,意味着……

我永永远远地失去了追上别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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