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红绸撇撇嘴,仰天重化小鱼,在水池里乱窜。天地生灵皆可聚集一丝灵气,灵草、灵物更是厉害,否则世间怎会有丹鼎之道?
不过,草木生灵极为弱小,千百年聚集一丝灵气,怕是灵境大修三口气就能抽干,锦红绸这般灵境之上的灵族,更甚。
忙活完一切,便是青竹高人亦不免疲累,顶着秋寒小憩半日。月华高挂,师徒二人当着月色吐纳,待朝霞紫气淡去,青竹不忘为锦红绸团制丹丸,而那小红鱼却是痞赖。
“锦儿,莫要在池子里耍赖,你虽化为人形,也做了七分模样,但人之为人,非是仗着人皮,而是灵慧高绝。上,可体天心,下,可慰地母,如此,方才算的人。你且好生上岸,乖乖读书,先学会断文识字,再谈悟道。”
小红鱼就在水面吐泡泡,一切皆在不言中。
青竹无奈,一点点用药杵将蛟骨捣碎,奈何此物实在坚硬,三日忙活,也抵不过锦红绸一日口腹。
发现青竹不再言语,锦红绸就凑在青竹跟前,拄头看着忙活,既不帮忙,也不叨扰。
青竹看她模样,如何不知这位心思:“你这般看我,不过鹦鹉学舌,便是学了十成十,可我开口一句,便是书卷万里,你又如何比得?”
锦红绸愣愣不说话,就是不配合:“识文断字有甚用处,尔等人族修士,不是有传承玉简之类,快些拿来。”
青竹无奈:“你倒是知道许多,温玉可养神,保魂念生生不灭,才有了传承玉简之说。可那玉简制作,需要修士撕裂魂魄,如何会记录寻常小事?况且,汝是魂境大修,传承玉简倒是可用,奈何我区区凡劫,如何裂魂刻玉?还是乖乖识文断字,懂了文字,明晰含义,我便将所看书卷讲给你听。”
“老师好生偏心,怎的无痕学人时,不见您讲书给听?”
锦红绸忽的一怔,手脚忍不住颤抖,身为魂境被人如此靠近,偏没有一丝察觉,如何不惧?
青竹似乎知道院外何人,轻拍锦红绸:“莫怕,这是你大师姐,只管见过便是。她倒每年都来看我,只是不察觉间,一年光阴便又消了。”
锦红绸愣愣回头,却还未见人影,过了许久方见谷外竹林,一白色飘魅之物,缓缓踱来。
白衣白发白眉,浑身尽是蓝白。唯有发间木簪,隐有一股青色,似是竹枝。
锦红绸不敢动弹,脑子却拼命运转。此女决计不是人,但又与她这种化形为人的灵族不同,这浑身雪白的女子,本体便是这般模样。
“雪妖?”锦红绸轻轻开口,还未等到回答,那白衣女子便没了踪影。
还不等她回头,身旁现有一股清凉之意蔓延:“此来倒是没带礼物,便下次再补师妹好了。”这白色女子不仅周身清凉,便是声音也如玉盘吞珠,清脆间自有一股恰到好处的凉意,不冷不热,不亲不疏。
青竹也没管手中伙计被夺去,看看一红一白两女,带些无奈:“许是命数如此,身边总不缺灵族学人。无痕,你总是这般,怕是早晚心生挂碍,你我不过弹指缘分,叫声老师便够了,莫要总来看我。”
这叫无痕的白色女子也不说话,默默将蛟骨碾碎,原本坚硬之物,在她手里不比泥土硬多少。
见无痕不言语,青竹奈何:“可是怕度不过劫数?”
无痕摇头:“那劫数已度了,只是弟子迷茫,这劫数渡与不渡,与无痕何用?老师虽教我做人,但人族渡劫只为延年苟活,无痕只是一颗冷心石头,寿数无量,实在不懂为何渡劫。”
无痕以为能在青竹处得到答案,偏的青竹更加痞赖:“为师亦不懂。无痕你天生雪魄冰晶,成型便是仙灵,本该寿数无量,偏偏化形之后,被逼得万年必渡一劫。许是地母宠溺,那天父老儿生了嫉妒,非要夺你宠爱吧?”
“呼呼!”两女同时忍不住偷笑,却是锦红绸性子开朗:“小道士你不愧是修地仙的,修士天天喊着逆天修炼,却不敢忤逆天道,如你这般调侃天父,就不怕一道青雷活劈了你?”
见无痕眉宇稍黛,青竹这才笑道:“活便活了,死便死了,忧愁这些作甚?天地父母深恨生灵破坏无度,偏的不禁争斗,这便是乐趣所在。”
无痕看青竹,有些疑惑:“老师是要我看看这天地山川?可是弟子只喜在雪山睡觉,醒来愿得清谈两句,对其他东西,确是无甚在意。”
“哦~”青竹恍然,“原来无痕也有喜欢?如此这般,可是怕下次醒来,老师我身化灰灰,无人可谈?”
锦红绸深以为然:“你这小道士修为差得很,怕是奴家睡一觉,你便老死了。”
青竹观望西南,亦有些无奈:“是啊,此世灵根着实差了些,凡劫不易,损了太多寿元,而今怕是没七十年可活。我倒甚是欣喜,七十年后,此间缘了,便可重活一世。”
世人皆想着苟活,偏偏青竹修道,只想着早些死,真是奇哉怪哉。
无痕许是生了执念,有些不舍:“老师,不如让弟子随您些年月,全了此世恩情。”
青竹轻点无痕眉心:“可还记得为师礼物?既已出师,此生当得缘了,既然生了执念,便记挂在器物中便是。”
无痕手间有一朵冰花缓缓绽放,幻生幻灭间,似旋似舞,偏的细看之下,仿佛一动未动,皆是幻念。
祭道冰晶!
此物本是无痕天生,被雕成冰花模样,青竹阅尽十万雪山圣地藏书,隐隐有些猜测。无痕所化雪魄冰晶,怕是地母哀叹儿女皆厄,心间一抹泪珠所化,便给此花添了“祭道”之名。
虽只是雕琢,没使用任何炼器手法,偏冰花成日,十万雪山晴空千日不坠,也或许便是那日,青竹走了地仙之路。
都说修士逆天行事,偏偏青竹最爱随心所欲,命数即来,便从;命数去时,不追;天地神物,雕便雕了;苍宇圣灵,骂便骂了;只要不是些凡尘琐事,便是绕路都懒得。
许是这般清净,无痕偏难忘却,手间冰花印出一抹笑意,愣愣出神:“弟子好不容易生了一抹执念,不舍得。”
锦红绸化为小鱼,跳回水中,只留下一句清叹:“两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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