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菱摇了摇头,一旁康金龙跳出来道:“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你爹是中国革命军的人,与我们洪门是同袍,也算是自家人。”

王水虎看康金龙多嘴多舌,连忙打断道:“你话那么多,这件事情,你去跟我老婆说?”

康金龙这下慌了神,连忙讨饶道:“你老婆,自己去说,我哪里敢跟她说这件事?”

“我会向夏姑说明。”花菱似乎卸下了重担,一脸轻松说道。

王水虎想着南洋洪门有了接班人,心里愤懑之气消解了不少,见阿南还在一旁生气,吩咐他道:“我有一些事情要跟花菱说。南仔,帮我去看看老火,阿龙,你带着明月,去船运公司给蔡主席拍电报,我的股权,全部转给花菱。花菱手上还有百分之七,算上我手里的一起,她现在是南洋船运的大股东,以后码头、渔市由她话事。”

一行人纷纷下楼,办公间里只留了四爷、徐为和花菱三人。

阿南闷闷不乐,所有人里,只有他一人反对花菱做洪门龙头,眼下王水虎已经将事情定下,他也无可奈何。

他独自一人,呆呆在空荡荡的仓库里慢慢走,走到一处角落,正摆着一个祭坛,用白布围起来,上头供着两块牌位,一块写着【供奉-南洋洪门龙头王水虎之位】,另一块则写着【供奉-南洋洪门坐堂火扳指之位】。

龙山庙的和尚们在一旁诵经,一声声吟唱,让阿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一声不吭,也不去和旁边守卫的兄弟说话,就坐在一旁的货箱上,抽着闷烟,心里乱成一团。身边洪门的人,看叫他也不应,知道他是心中伤痛,任由阿南在一旁,就那么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从远处大门的方向,一瘸一拐走来,走至阿南身旁,轻声道:“不要生气了,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从来不骗你瞒你,花姐本是江湖里的人,你何苦一定要让她躲在菜市,逃避自己呢?”

阿南被明月叫醒了思绪,低着头,小声说道:“你肯定不会骗我,瞒不瞒我,我就不知道了。”

“哎,刚才的事情,我们都未提前说好。我怎么都猜不到,最后是花姐站了出来,你不要瞎猜想。”明月有些生气,阿南竟对他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阿南自知理亏,看着不远处,白布后面火扳指的棺材。他想着火扳指自绑自杀,只为向王水虎证明自己的迫不得已,默默掉下泪来。

明月想起五虎之中,火扳指最是温和,说话做事一点都不急躁,看着半点不像江湖里的武夫。他原是下一代洪门的接班人,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被丁楚逼着这么一来,竟是连性命都舍弃了。

他坐在阿南身边,不再说话,就这么陪着他,突然!仓库墙边的一扇窗上,有一只黑白相间的海燕,叽叽喳喳停在外面的一株三角梅树上,啄了啄盛放的花朵,似是看到了什么,疾冲而上,一晃眼就飞不见了。

阿南看到这只海燕脸黑黑的,一双眼睛圆圆大大,倒是有点像一个人,噗呲一下笑出来道:“你看那只鸟,像不像花菱?”

听到这句话,明月眼里含着泪水道:“像啊,它要飞就飞,想停就停,自由自在,这不也很好吗!”

“嗯!”阿南站起身来,站到牌位跟前,从桌上取了六支香点上,分给了明月三支,二人站好了,在火扳指灵前拜了几拜。

等插完香,阿南站直身子,似是已经接受了所有发生的一切,对着明月道:“我们上去吧,他们应该差不多了。”

阿南扶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明月拖着一条残腿,两人一起走上楼梯,在办公间门上敲了几声,里头传来王水虎的声音,两人打开门进去。

王水虎嘴里叼着烟斗,见阿南回来,对他说道:“原本老火头七之后,才能举行仪式,眼下情况特殊,南仔,你派人去请金老虎,明日晚上,我洪门新弟子【拜香堂】,你不是说我还欠他三把半香吗?我走之前,给他补上。”

阿南朝四爷点了点头应下,一双小眼睛看向花菱,只见花菱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像个男人一样,叉着腿站着,见阿南看她,流里流气地朝他点了点头。

阿南忍不住笑了出来,冲过去用手指弹了花菱的头一记,生气说道:“好,你现在主意大了,我都做不了你的主!”

明月连忙过去拉住阿南,小心点了点花菱手里,一根黑色的棍子,轻声道:“你别动手动脚,如今她是已是洪门的龙头。”

阿南收回手,心虚得看了看四爷,四爷只顾抽烟斗,和徐为说着什么,并未看见他欺负花菱。

“借我看看,我没见过。”阿南小声附耳对着花菱说道。

花菱也用眼睛去瞥两位长辈,见他们全神贯注,聊得投入,悄悄将手里的黑色龙头棍塞给阿南。

阿南仔细端详这根代表洪门最高权力的龙头杖,其实就是一截手臂粗细的木头,涂成了黑色,上面刻了一个龙头,下面刻了一条凤尾,普普通通,雕工也是粗糙。

他见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立马将棍子偷偷还给了花菱,悄声道:“没什么特别的。”

明月也没见过这样东西,他不用手摸,只用眼睛看,没看出这根棍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心里猜想,这物件,大概就是古老帮派代代流传下来的一种见证。

马骝这时也上来了,朝着王水虎禀报道:“已经将火爷全家人,都转移到了法国人的地盘。我问了火扳指的老婆,想不想回中国,她说了,想留在南洋。”

王水虎听马骝说完,点了点头,拿下口中的烟斗,微笑着问马骝:“刚好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要让花菱接我的位子。”

徐为想到,刚才众人做决定的时候,马骝不在这里,怕冒犯了他,连忙起身道:“石兄见谅,方才你外出办事,原本想等你回来了,一同商议的。”

马骝巴不得自己不当洪门的老大,连忙回徐为道:“师爷别这样,我们这里,都是四爷说了算,我在不在都一样。我原本想着阿南来做龙头,怕他做不好,还有些担心,眼下花菱做了龙头甚好。这样一来,我能陪着四爷一起回广州了。”

说完,马骝还不忘朝着阿南道:“南仔,不是说你笨,这人啊,一心不二用。你要忙两头的事情,是做不好的,哪怕明月帮你,也做不好!现在你顾着那头,花菱顾这头,中间还有师爷和明月帮忙,这是最好不过。”

王水虎继续道:“明晚拜香堂,你安排好。”

马骝眉头一皱,向着徐为问道:“这,公使馆的人不是说明天走吗?”

徐为笑着道:“不妨,和他们说好了,拜完香堂就走。四爷和夏桐一起,石兄,你也明天走吗?”

见走得过于匆忙,码头很多的事情都没交代完,这徐为一问,马骝竟犯了难。

王水虎这时笑道:“你过些日子再走吧,对了,明月将武馆街的计划,跟我说了,你一定要配合他,将事情做完,做好!”

马骝想着一番生离死别,事情终归是向着好的方向行进,平时那张冷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洪门有了接班人,明月可以将武馆街救活,而王水虎也将远离这纷扰的南洋,回到离开了几十年的家乡。马骝听船上的人说,那边已经有了新的气象,他希望和四爷一起回去,去迎接他们崭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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