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都环城外的斜山偏院,一位读书人正倚着栏杆眺看这座古都,泛黄的《古南经》共七章十卷,散落一地。
透过云层,只见庆都两山开隔,屋楼殿瓦直插其中,蔓延不知多少里,城中各处的六座迎楼上的铜钟映着朝阳,倒映在蜿蜒依附着城中的庆河水面,商船四往,各处人家。
这位被庆都学子誉为灿若朝光,静如春风的读书人如今赋闲在家,万卷书看腻了,索性就放下圣贤书,看起庆国山河来了。
“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读书人的冀望不过如此,你杜裕便是堂堂正正又如何,且不论朝中笼系复杂,就依天家心系,你如何灭佛?”
不请自来的老人丝毫没有一点主客之分,看着桌前的棋局,向着栏杆旁的白袍男子伸了伸手。
如今江南佛家香火鼎盛,那金身塑得不停,官家的金子哗啦啦地倒,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那位登基三十年的天子是懂得其中利害关系的,所以这位迎楼贵家的后生读书人便栽了跟头。
“圣人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先生曾有教导,令行禁止为学,知难而行且不逾规矩尚可称君,知不可而从之则为贤,古来圣贤皆寂寞,吾知其明。”
如今天下,学究不计其数,君子屈指可数,圣贤不显,可谓儒道不盛。
“读的《春秋》?”老人正了下金纹衣袖,轻笑着,“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死脑筋,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礼纲不会崩坏。”
老人虽看不惯这儒家的做派,但对于那份浩然正气,心里还是有些敬服的,前朝大儒林丛便是扶着旌旗而亡,哪像那玉林卫将杨开,提着主子项上人头开门迎新客,奉得一迎楼,也难怪那杨家子弟在朝中抬不起头,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前人造孽后人还呀。
落魄读书人啧啧称奇,仔细看揣摩了老人一番,指着皇城外那座最高楼,客客气气道:“监正命贵,寻来寒舍,所为何事?”
对于这位胜似主人的客人,杜裕没什么想法,只想求个清净。
谁知那司天台的掌控人只是笑了一声,手掌开拢指着桌上棋盘。
“星运不明,见你家明亮,便特来求一子。”
听着这话,杜裕脸都黑了起来,马上席地而坐,远远看了老人一眼后便闭着眼,向着门隔轻声道:“春絮,送客。”
说罢,那早在庭中侯着的明媚少女推门而入,轻快地走近老人身旁,只弯腰低垂着头,额间细汗成珠,不敢看着老人。
说来这司天台的监正官系不过正三品,虽赢得天家欢心,但相较朝中旁系复杂的杜家还是逊色不少,对于老人的拜访,杜裕大可闭门不见,但身为儒家子弟,却少不了礼行。
如今,这儒家子弟却是不顾礼节地下起了逐客令,属实是老人越界了。
老人也没有强求,向着前来搀扶的少女笑着摆了摆手,只将一黑子立于棋盘中,便缓缓起身,看向那高耸的迎柱,懒洋洋道:“迎楼世家,享尽奢华,只是少了个姜家,所幸所哀,按老夫说,所谓人间繁华,也不抵山人一瞬啊。”
说话间,老人瞟了眼远处只蒙蒙见着山影的一处,烟云缭绕,不见青峰。
杜裕还是闭目养神,根本不听老人的喃喃自语,一旁的少女两边都惹不起,只得弓着腰乖乖站在一旁,老人也不在意,得意地指着那迎楼的铜钟,笑道:“有人曾我和说过,老而不死是为贼,活着也没点滋味,还是快点死了拉到,我觉得倒也是。”
少女有些错愕,毕竟眼前这位岁数也不低,从他嘴里说出这段话还是有些怪异的,就像是一位孩童吟着伤感年岁的诗词,总有些煞风景。
“走了啊。”老人回头看了杜裕一眼,笑着说了句,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少女小心翼翼地在一旁跟着,走出房门,见老人看着檐上挂满的大红灯笼,便开口解释道:“明儿就是三月三了,本来少爷是要回庆都拜祭,可少爷说有友人远游拜访,便又邀了不少客人来,说是要曲水流觞,我寻着喜庆,便挂满了灯笼,百无禁忌嘛。”
老人看着少女眸间的笑意,也失笑了声,打趣道:“山间多芍药,可治相思。”
说罢,老人搁下呆愣住的少女便大步离开庭院,等到少女回过神来,老人已不见了身影。
少女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强咧着个笑容,对着水塘自言自语道:“有这么明显吗?”
少女的心显然是乱了,借着门间空隙便望着闭目而坐的杜裕,傻笑了一会便抬手挤了挤脸上的婴儿肥,见着那人没有丝毫反应,低声叹了口气,蹲在水塘石边发起呆来,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
小镇。
相比讲究一力降十会的武夫,练气士显得更有些手段,什么呼风唤雨,御风疾行的不在话下,只是那一身的灵气死后便会回散于天地间,哪像得那入得武道大髓的武人,一身玉骨玲珑,不少武僧还练得出金身,引得不少江湖贼子想着偷来发大财,直到被那群疯和尚追杀了七州的路程,也就没多少想不开的坏东西了。
所以当那蛟龙的气息溃散时,那庞大的身躯冥冥感觉散着一阵气机,定睛望去却瞧不见任何东西,不像那道家老魁羽化那般散着白芒,也许是这蛟龙将一部分灵气分散出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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