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穿堂风呼呼的吹进屋子,屋内墙面上挂着的几幅书画哗哗作响。

书房中气氛有些微妙,虽然张商英任相以来做事力求公允,息土木,节华侈。

朝中少有人能与其比肩,别说没有朝臣敢忤逆他,连赵官家时时都要让他三分,已是很久没人敢质问他了。

“小儿之见。天觉兄就不要再逗弄他了。你看看我这字写的如何?”石公弼双手提起案前刚写就的谏疏,轻轻吹了吹纸上还未干透的墨迹,小心的将谏疏递与赵嵩。

赵嵩借着屋中不太明亮的烛火认真看去,这纸上写满了对童贯将不从中御,擅自临阵变战法,吃空饷,私调禁军,任用宦官之事。

短短一篇谏疏,悉数了童贯在枢密院中的十大罪状,落款处则是写着御史中丞石公弼的名讳。

“明日辰时资政殿与官家召对,你可押上那些禁军士卒与我同去,在外候着。”张商英懒得与赵嵩再多说,挥了挥手示意侯院公送客。

~~

城西漏泽园占地颇大,数百座小坟头连成一片。

田大与阿里奇几人提前用辽使的腰牌从万胜门出,分作两队藏于漏泽园东南两侧,约定以哨声为号现身。

漏泽园四处没有过多树木遮挡,待到临近子时,就见从东侧金耀门方向有几点火光行来。

看不清是否押送老俞出城的队伍,田大将腰刀背挎在身后,踉跄着装作醉汉往那火光处走去。

“恁是哪个村的,谁家死人了?”临近那举着火把找路的队伍时,田大只作好奇的问道。

“哪来的鸟人,半夜还敢一人来漏泽园,莫多管闲事。”当头的一个禁军虞候喝斥道。

老俞在队伍中本已是心如死灰,出了城门后越走心越凉,若是发回边军哪用得着七八个高壮的大汉押着自己。

直到听见田大的声音,心中大喜,知道今夜该是有救了,可若只有田大与赵嵩两人,即便是再加上个被镣铐捆着的自己,也难逃出生天。

心思急转,赶忙想着脱身之计,该如何出声提醒田大两人小心。

“奶奶的,哪家的在驴叫,可敢与俺打上一架,呜~”田大又走近了几步,已经看见在几人身后被押着的老俞。

装作挑衅的模样,双指插入口中,一声哨响,阿里奇几人听见立刻摸黑从两侧窜出,将这队禁军团团围住。

铛啷啷,七八个禁军见有埋伏,纷纷拔刀,带头的虞候心中一紧,该不会是如此巧合才对。

急忙大喊道:“我们乃是捧日军斥候先锋,大军随后就至,蟊贼竟敢打老子的主意,若敢再上前一步,教你们今夜都交代在此。”

那虞候刚说完,“嗖~”的一声破空声,一根短弩迎面钉入了他眼窝,整个人直挺挺的就往后倒去。

“陆头儿!啊!”其他几个捧日军士卒见带队的虞候死了,心知难逃一劫,咬牙切齿就向田大几人杀来。

捧日军虽为禁军上四军之一,可也正是如此,久在京畿附近驻扎,已是几十年未经历过战阵了。

田大一个扭转,躲过了在他眼中毫无威胁的一刀,不急着拔刀,只侧身用肘一个猛击,就把袭来之人砸趴在地。

捧日军中士卒人高马大,后脖颈硬抗田大一肘竟然没有昏过去,还想爬起再走。

被田大一脚从背后踩在膝盖关节处,近两百斤的重量猛然砸下,再一扭,“咔嚓~”一声,这地上士卒的膝盖登时粉碎。

“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再看其余几个军士,已经被阿里奇等人劈翻在地,只剩下一个守着老俞的禁军瑟瑟发抖,缓步想往后退,可四面都是面露凶光的辽人,将他团团围住。

“爷爷饶命,俺们几个出城办差,不小心冲撞了各位好汉,咚咚咚。”那唯一剩下的禁军见势头不对,将手中刀一扔,跪在地上磕了起来。

田大一脚踢飞他手边的腰刀,没理睬他,转而去扶住老俞,见老俞身上伤痕不多,还不忘挖苦两句,“这京城的守具所,可与归义县的大狱有何不同?”

没过多逼问,那求饶的禁军就拿出了腰间的钥匙,哆哆嗦嗦的开了老俞的镣铐。

阿里奇几人再翻了翻地上还能喘气的,挑了几个伤势不重,还能勉强行走的,押着往城中走去,其余几个无法站起禁军的一刀一个,全杀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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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阿里奇一行人押着几个捧日军士卒到了都亭驿之时,故意没有藏掖,径直从大门叫门进了驿馆。

拐角处一座二层酒楼的临街窗中,一道瘦小的身影一闪而逝。

“一切顺利?可有人受伤?”赵嵩自相府回来后,与耶律齐报了一声在张商英府上之事,就赶忙回大门处等着。

若是田大几人未能拿住童贯私调禁军的证据,亦或是没能救下老俞,那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一切皆休。

“几个花架子,没一个能打的,也就老俞在狱中受了些拷问,伤势不重。”田大说罢伸手捏了一下老俞的屁股,。

屁股上在狱中被打开了花的老俞疼的哇哇直骂,看的赵嵩几人也是忍不住嘲笑了几句。

把几个捧日军用绳子捆成一串,这还是田大归义县时与陈甲嗣学来的,让这几个壮汉谁也无法逃脱,只等着卯时就押去相府门前,等着与张商英、石公弼一道往宫城中待官家召对。

赵嵩几人守着门房小憩了一会儿,听见外面打更人报了卯时走过,就押着几个禁军上了都亭驿的马车,往北行去。

到了州桥附近时,已是有禁军在此拦路净街了,一夜之间,来了两次御街,就连在后世生活时赵嵩都不曾来过这么频繁。

与净街的殿前司士卒验了牌符,没多时就又到了相府门前,门房恭敬的站在门外一侧,等着自家相公出门。

侯院公远远的见了赵嵩带着马车走来,迎过来笑着唱了声喏,“小兄弟倒是守时。”掀开车帘子往里面看去,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大汉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

“事办的也妥当,是能成个好驸马的料子。”伸手拍了拍赵嵩的肩膀,转身去门内与门房一道迎张商英去了。

众人在清晨的寒风里又等了足足有两刻钟,才见相府的中门大开,一架双马马车在车夫的牵引下缓缓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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