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给你半年的时间,你所需的材料,都可以尽数与画院李唐处去要来,待你与韩国公主成亲之前制成,若是能比我画院之中的染料更好,我便允你自选聘礼,如何?”赵佶此时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暮气沉沉,跃跃欲试的对赵嵩问道。
“提前谢过官家。”赵嵩应下躬身作揖拜了赵佶。
“小儿大胆。还未比试,如何先心中认定必胜。”梁师成佯装恼怒的喝斥道。
赵佶笑着摆摆手,饶有兴致的笑了笑。
见徽宗几人说完了染料之事,梁师成欲上前扶了徽宗起身。
童贯这才开口道:“臣此次出使大辽,得了一人才献策,事关国本,还请教主道君容臣独禀。”
“既是如此,童太尉就与我一道往画院的路上说吧。”赵佶打了个哈欠,精神头再次萎靡了些,不愿再坐在这资政殿中论政,以防张商英与童贯再生嫌隙,说起来没头没了,由着梁师成扶自己起身而走。
赵嵩仔细思考着童贯所说,心中一惊,但却不敢在刚得了徽宗青睐之时就触霉头。
只好随着张商英、石公弼二人躬身送别了徽宗几人离去,自出宫打道回府。
到了相府门外,张商英见赵嵩下车还要往自己府上走去,在车驾上沉声问道:“你今日已得了个郡王,还得了官家允诺,何故还不回都亭驿去?跟着老夫作甚?”
赵嵩听出张商英话中的鄙夷,心中并不在意,立在车驾一旁回道:“不敢在张相面前托大,今日我献官家染料实属为自保。
还有些肺腑之言想与张相说,恳请张相一听。”
张商英也不应允,只把帘子放下,侯院公便拉着车驾往相府内走去,给了个眼神示意赵嵩跟上。
赵嵩在后世兢兢业业工作十数年,深知小人物成长不易,若是没有贵人提携,默默无闻埋头苦干,若是没有干在官家眼里,也只能是原地踟蹰。
今日口出狂言为自己在张商英眼中留下了个弄臣的印象,若不及时投其所好,即便自己有后世的诸多记忆也难有施展之地,遂感激的对着侯院公作揖后快步追在车驾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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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张商英书房之中,石公弼与赵嵩坐在案前闲聊着:“童贯在秦凤路屡次大败西夏,深得官家器重,虽知今日难有结果,可官家连那被禁军掳走的田地都不肯教童贯麾下的禁军归还,着实是有些太放纵童贯对禁军的染指了。”
“不知那童贯四处搜刮来的钱粮,可用于何处?会否拿出一些补充少府用度?”赵嵩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那又如何?官家既归为天子,理应心系百姓,怎能因童贯充盈少府留存私心,而废弛社稷。”石公弼厉声道。
“不错,老夫见你还有些小聪明,奈何你年纪轻轻,虽然得了个郡王,无需身兼差遣,可若是整日里只想着如何讨好官家,与那童贯、王黼之流何异,不如趁早回都亭驿去吧,老夫懒得听你的肺腑之言。”换过朝服,身穿朴素絮衣的张商英走进书房,也对着赵嵩说教道。
自这两日的接触,赵嵩也对张商英和石公弼有了诸多了解,两人政见相合,但性情却有不同。
张相性情耿直,敢在官家面前直抒胸臆,但却懂得在官家小事上顺从官家心意。
石公弼虽敢与官家谏,可却不知回转,事事太较真,今日进殿前在梁师成提醒之后还是越说越激动,难免惹得赵佶不快。
赵嵩起来依旧恭敬的做了个揖,而后才正色说道:“张相心胸宏大,想要扫除政弊,如赵普、王安石般让天下大治。
可若是一味劝官家节俭,处处节制,失了圣心,如那蔡京几度被贬谪,没了相位,又该如何兼济天下?”
“强词夺理,这就是你逢迎上意的根由?”张商英拂了拂衣袖,坐在屏风前的蒲团上,闭目养神的听赵嵩如何辩解。
“节流不错,可更要开源,若是税源更广或是能提高民众产出,既能满足官家宗室用度,又能使百姓安居乐业,用此两者兼具开源节流之法,方能得圣心,安天下。”赵嵩坦然道。
“开源节流?”张商英思索了一下这个说法觉得有趣,但转而又摇了摇头道:“你从街巷之中来,又怎会不知如今民众税负之重,怎敢再开源。
租庸调废弛,方田均税法施行以来,王安石在京东、河北、陕西、河东等五路之地清丈了二百四十八万四千三百四十九顷田地。
自此天下再无逃户隐田,如何教民众再多加产出,一捧黄土纳多少皇粮已成定数,若不加税,如何增加?”
“正是因我从街巷之中来,自归义县一路南下至开封府,沿途见多了隐田,才有此一说。”赵嵩见张商英听到此处睁开双眼,专注的盯着自己。
清了清嗓子,理清了思绪接着说道:“按王安石既定的方田均税法,每年九月由县丞差人丈量土地,按土塙肥瘠定为五等,此为方田。
而后户曹编造方帐、庄帐、户帖和甲帖作为存案和凭证。田产和税额倘有转移,官给契,县置簿,并以所方之田为准。
以上事毕,再使良田税重,瘠田税轻,一县税收总额不能超过配赋的总额,以求税负的均衡。
王安石任相时,便是依着此法充盈国库,广纳禁军,可如今这方田均税法成也方田,败也就败在方田二字上。
大宋自立国以来重文轻武,秀才举人不纳粮,以此促学,倒也未尝不可。
可佛道两家之人却能因持有度牒不纳粮,不赋税,不徭役。
全国各州县寺庙道观近些年百出其间,仅开封府一地就多达上百余。就连那各寺庙开办以物质钱的长生库也不课税。
长此以往,度牒价格日益水涨船高,民众税负愈重,寺庙开办愈多,而少府和常平仓愈少。
此事张相难道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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