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奕并不觉得世界一定是按照自己所设想的那般运转,自己认为的对的也并不一定是对的。即使是宣称“人为自然立法”的康德也在他的著作《纯粹理性批判》中指出,人类的认知能力有其先天的局限性,我们无法穷尽和把握事物的本质。法国哲学家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揭示了人类认知的主观能动性。由此可见,我们对世界的认知和判断,本质上带有主观性和片面性。正如中国哲学所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人的主观意识常常难以揣摩事物的客观规律。

而且,根据祁奕受到的教育,祁奕能明白世界的发展有其内在的客观规律,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提出了“万物皆流“的朴素辩证法思想,揭示了事物永恒变化发展的特性。德国哲学家黑格尔的辩证法进一步论证了事物发展的普遍规律,即“正反合“的规律。矛盾双方的对立统一推动了事物的发展。世界在这一规律下不断演进,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正如老子所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世界终究遵循其内在的自然规律而非人的主观意愿。

再者,人类社会发展至今,不同地域和族群的人们形成了多元的价值观念,对世界发展方向的期望也是殊途同归。伊壁鸠鲁提倡人生应追求快乐,而斯多葛学派却强调克己复礼;儒家重视人伦秩序,而道家推崇顺应自然。不同价值观之间的碰撞融合,使得人类对世界发展方向的认知呈现多元化。在不同观念的角力之下,世界很难如每个人所愿,这恰恰体现了人类认知的局限性。正如尼采所言“上帝已死“,不存在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世价值来规范世界的发展方向。

最后,回到个体的人生,我们每个人都难免会对世事的发展方向产生失望乃至绝望的情绪。但正如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所言“人是自由的,人是自由的代价“,个体永远可以通过自己的选择和行动去影响身边的世界。与其消极地抱怨世界的发展方向,不如积极地思考自己应当如何行动。正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们应当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寻找并坚守自己的价值坐标,以积极进取的姿态去开创未来,以一己之力去影响世界,哪怕渺小,但终究有无限的可能。

刨除以上的所有论证,祁奕还有一百种理由告诉自己,应该像饱满而成熟的麦穗,低垂着脑袋,包容这个世界的一切在自己来看不够正确合理的东西。但是,祁奕此刻面对对面这位自称为孟云检蓝的绅士时,他还是没能守住这份心胸。

祁奕不由得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孟云先生,你这话说的甚至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孟云检蓝依旧十分淡定,他温和的脸上并没有过于激烈的表情,这可能是他有意为之,也可能是他性格使然“祁先生,您对我们而言也是如此。”

祁奕又说道“你知道,这种的解决办法我根本不接受的吧?何必拿来糊弄人呢?难道这点时间就足够给那门大家伙充能了吗?依我看,那个大家伙恐怕要一个一个小时才能充能完毕吧,而且,它应该需要很高的权限才能启动。你现在在这与我聊天,恐怕层层上报的申请会在你这里被截停。”

孟云检蓝此刻终于有了些许动容,他干笑几下,低垂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正面回复了祁奕“这确实是我接下来要是的谈判筹码,没想到已经被您猜到了,即使沉睡了这么久,脑袋依旧没有被锈住,真不愧是你啊,祁先生。”

“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采纳我的建议,这建议当然会让先生您丢了面子,但是起码,我们都能相安无事。血玄黄、螟蛉子那边我都可以帮您顶回去,他们的势力还没有在西南区撒野的能力。”

“这算什么?交叉杀人吗?这是早就玩剩下来的推理小说诡计了,也真亏你能想的出来。”

祁奕的话并没有让孟云检蓝动摇:“这是为了我们的平安所不得不做出的牺牲。在之前的无数年里,我们做出过无数次这种决策。您睡了很久,能在战火纷飞的龙兴之地沉睡那么久,自然有人为了让您平安地沉睡下去默默做出了牺牲。所以您不必介怀,因为您早就已经用沉睡做出了相同的决策。”

“我并不认为这是我做出的决策,我并没有行使自己这般的权力。”

这回轮到孟云检蓝哈哈大笑,“重要的并不是你认为,而是事实怎样。你没有动用你的权力,但是你的力量已经为您做出了选择。我必须承认,它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不啻于我们这样一座基地,您本身就可以称为一座移动的基地。我很庆幸前面的那些人并没有明白你的价值,甚至当我看到血玄黄想把您的薪资待遇压到一个最低文员的等级时,我都捧腹大笑,那是我很少出现的情况。”

祁奕很难想象,这个举手投足都十分得体的人是如何捧腹大笑的,是不是笑到一半,还要脱了束缚住的马甲,松开皮带来喘口气。

“当我看到燧黄基地让你去应天做奴隶的时候,我是真为应天里的那个家伙捏了一把汗,如果你真的要去,恐怕他比我们预测的要早死十几年。”

祁奕很难想象,孟云检蓝是如何捏一把汗的,是不是真的能从他宽大的额头上摸出一把汗,亦或者是在自己身上搜刮半天才能找到这么多汗。

“我看到平安集团对您的招安时,倒是十分欢乐,如果您那时能将平安捅出一个窟窿来,也许南州还有更多的时间来实验、试错。但是现在不可能了,我们现在的时间并不多了,请您理解我们的难处,正如我们理解您一样。”

“按照我受到的教育,不干涉内政是一项基本原则,所以,我对您的这种计划指指点点。但是您最好别把我当成傻瓜,我虽然没有考上研究生,但是我的智力也并不该受到这般侮辱。”

祁奕的眼睛像是尖锐的枪,直直地扎向对面。“在不到俩百年前,杀掉一部分人为了另一部分人活着,是要被称为NAZI的。”

“但他确实盘活了当时的德国不是吗?”

“用战火来盘活吗?那恐怕不是为了自己的人民吧?”祁奕的话语里带着猛虎的尖牙。

孟云检蓝并不再说话,道不同不相为谋。祁奕确实是执行这个计划最好的人选,但是也并非是他不可。祁奕是移动的基地,但是基地不扎根,就不过是流浪的组织而已,活不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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