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作秀,哪里危险希桐就往哪里去,他在炮火里拉过伤员,亲手运过物资,他给龙国最偏僻的乡村小学上过课,送过课本和文具。

比起音乐家,大众眼里的希桐更像一个慈善家。

希桐已经写不了歌了。曾经无比亲密熟悉的那些音符在打开乐谱的瞬间就会变成一个个抽象之极的蝌蚪文,最后化为一滩墨汁,让他尖叫着把肉眼能及的乐谱都撕的粉碎。

这是心理疾病。霸总的医生朋友何霜告诉他,心病还需心药医,作为医生的他只能治疗身体的疾患,心理疾病归根结底还是要希桐自己走出来才行。

希桐闻言,他摇摇头。

曾经那个在和他在月光下四手联弹贝多芬第五交响曲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心理疾病治不好了,他也不想治了。

希桐就这样走啊走啊,直到他三十三岁那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吐了血,被医生下了胃癌晚期的诊断。

他想,他或许应该停下来了。

婚后的顾与归对他很好,在希桐的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教育方针下,他越来越少地说出惊天语录,逐渐向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靠拢。

随着年龄渐长,那个叱咤风云的顾总被希桐调教地没了脾气,再也不提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他也笨拙地学会了洗手作羹汤,去参加希宁的亲子活动,一脸严肃地开过家长会。

爱情是多巴胺,婚姻是内啡肽。多巴胺给人带来一时的刺激,而内啡肽才能带来长久的幸福。

多年后的一个清晨,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希桐久违地感觉自己有了点胃口,他吃了半碗顾与归亲手煮的鸡汤面,表示自己想要出去走走。

顾与归牵着他的手,围着别墅周围走了半圈,花圃里的山茶花开得很好,他们停下来多看了很久。

“希桐。”顾与归握着他的手,“我很后悔。”

“嗯?”希桐回给他一个鼻音。

“我后悔用那种面貌第一次见到你。”顾与归道,“我觉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都应该有更好的情形。”

“现在就是最好的了啊。”希桐笑笑,他长久的不出门,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希桐。”顾与归单膝跪了下来,“如果有来生的话…”

“你知道的。”希桐低头,“我不信神,也不信有来生,即使有转世投胎,那个人也不是我了。”

“也对。”顾与归勉强笑道,“今生是我来晚了,但来世可就是公平竞争了。”

“如果下次见到我的时候…”顾与归抬起头,把眼泪吞了回去。

“带我回去吧,顾总。”希桐轻声道,“我累了。”

顾与归抱起了希桐,他已经不怎么吃东西了,因此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希桐靠在他怀里,声音低得像一阵风,“万安。”

“早安,午安,晚安。”希桐道,“我们在一起快十年,这样的问候大约有一万次。”

“你叫我万安的话,我就会想起你的。”

“这是我们的暗号?”一滴滚烫的泪砸在了希桐的脸上。

“对,暗号。”他微笑,像是哄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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