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墨记不清回家的一路是怎样的风尘仆仆,他没有感觉,他的内心已经被无边的恐惧淹没。他无数次想起已故的养父母,想起埋葬他们那两个潦草的山头,他也想起自己那个师傅,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后背中了一刀,想起自己把他包起来的那个草席。凌晨,他回到村庄,满眼都是面目恐怖,死相凄惨的人。在黑雾的包裹下他们好像失去了呼吸的能力,一个个身体扭曲地倒在各处。
玄皇历2744年六月二十四日,地狱界入侵平凡界,平凡界上的人类数量遭到毁灭性打击。在这长达10年的浩劫中,首当其冲的就是绽灵帝国和玄砺帝国。这一天,无边的黑雾凭空生出,无数人因为黑雾窒息而死。部分黑雾穿透重重防护,有意识一般地绞杀了部分要员权贵。两大帝国顷刻间分崩离析,这一夜史称“灾厄之夜”。
伽墨来到家门前,低下头,右手颤抖地按在门上,却好像没有一丝力气能将其推开。他双眼紧闭,想起自己盗取日冕神剑时,也是在一片恍惚中就打开了那个尘封万年的剑匣。
现在这把神兵正高悬头顶保护着他。但他知道,自己这次打开的,将是确实无误的绝望。
门终于还是吱呀一声打开了,映入眼帘的那个熟悉的大宅院。院中的黑雾似乎格外的浓,让他什么也看不清。当他确定院里空无一人后,慢慢地走进开着的房门,就好像临刑的犯人走向最后的审判。
借助日冕神剑发出的明黄色光芒他终于还是看清了一切,却不由得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互相拥抱的三个孩子。
他曾有一百万分的希望他们还活着,在院门前他甚至有过无数次幻想,但现实却仍然那么残酷。
他们只是凡人而已,和这个村子,和绽灵大陆上的绝大部分人一样,毫无征兆地死在了这个夜晚。而对于伽墨来说,这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是他的一切。
伽墨跪倒在地,双眼无神地直视着三个无辜的生命。
他觉得自己不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现在一无所有,只剩下了无边的回忆和痛苦。太阳升起来,空气中依然黑雾弥漫,但总算明亮了一点。这个小村庄像睡着了一般,里面只传来几声干号的哭声。
中午,他把三个孩子埋葬在那个埋葬了他的养父母的山头。一路上都是死一样的寂静,各种动物,人尸横遍野,整个世界便成了一副地狱景象。伽墨站在山头上,这里黑雾相比其他地方要稀薄一些。他茫然地环视着四周,心里空空荡荡。
那时的人们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构成,这次灾难成为他们真正认识这个世界的开端。
伽墨正低头看着渐渐枯萎的草木,忽然鼻尖传来一股异样的花香。这股花香是如此的熟悉,如此令他厌恶。他抬起头,看到北方升起了一根巨大的紫色光柱。周围的黑暗似乎因为光柱的存在消散了一些。在它周围还出现了绽灵花的光影。奇异的花朵成群,围绕着光柱盘旋飞舞。绽灵帝国实在是太小了,伽墨觉得自己能看清每一朵花的形状,甚至觉得鼻尖闻到的绽灵花香也是它们散发而出。
伽墨想起当时在接受这把神剑的考验时,也是一条巨大的光柱带给他温暖,指引他方向。这似乎已经成了某种约定俗成的东西,伽墨知道,这道光柱用于指引所有还活着的人去往那条光柱的所在地,不出他的所料应该就是位于整个绽灵大陆中心的帝国首都芬罗。去帝都需要三天时间,他要做一些准备。
一个恐怖的念头从他脑海中升起,他忽然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了。做完这一切他就能慨然赴死,再无遗憾。
乡野的平凡草木间,一个孤独的身影再次启程,同往常一样。无数尸体就这样躺在地上,没有人收尸,没有人打理,甚至在夏天炎热的季节里都没有靠近的野狗和苍蝇,这个世界已经太安静了。
一天后,海上。
费雷尔感觉有些疲倦。这艘船已经被施加了加速魔法,不过比起前几天绽灵帝国代表团的那艘船的还是要慢不少。虽然对绽灵魔法费雷尔一直持有鄙视的态度,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无聊的海面让经历了一天颠簸的他昏昏欲睡。这样的旅程还需要两天。
费雷尔回到船上,凝视着这艘小船上提供燃料的明亮魔法火焰。他的思绪不由得回忆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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