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掌柜在一个幽暗的屋子里醒来,屋里漆黑一片,不知道何时何地,心底一片荒凉,恐惧和悲哀袭上心头,他真想大哭一场,从蕙城到京城一路凶险不是没想过放弃,到底是不甘心,一路坚持,眼见快到京城了,终究是为自己招了祸事,此时越来越冷静,思路越来越清晰,“若那火雀是真,那些传说是真,岂会轮得到他一个普通人手里。若是假,呵呵,为只假火雀落得如此下场,那就更不值得了”。

更要紧的事,那火雀现在还丢了,还没来得及问张伟发生了何事,自己就被人给掳到这儿来了。

此刻心里无比懊恼,如果不揽下这事儿,自己是不是还在蕙城的当铺里做着悠闲的掌柜,早晨上工,晚上下工,回家妻儿老小围坐一桌,我的小孙子,我的老妻。想着想着,眼泪顺流而下,也不知申旺究竟是怎样把火雀弄丢的,唉,真是何苦来哉。

虽然性命攸关,知道此次凶多吉少,人性里对金钱的贪欲和占有总是会让人有不到最后时刻不放弃的意志,如果火雀在手,他此刻绝对不会这么想,如今火雀丢了,各种悔恨涌上心头,一场大梦,醒来什么也没有,叫他如何不后悔。

此刻又累又饿又渴,手脚都被绑着动弹不得,还好嘴没被堵上,至少还可以出声喊人。

“有人吗?”他大喊,但没有回应。

“有人吗?”他不歇气地喊,始终也没人回应。

这次估计是玩完了,他痛苦地想着,因为饥饿,因为疲劳,他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再次醒来是在白天,一个小丫鬟端着一小碗米汤进来。

闻着米香味儿,饥饿感瞬间成级数地增长,不由自主地呑咽着口水,强忍着看着小丫鬟一件件地将食物放在桌上。然后人走了,没人给他松绑也没人招呼他吃饭,连水也没人给他喝。

他就这么闻着米汤的香味儿煎熬着,等待着。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都快绝望时,又有人进来了,这回来的是个侍卫,也不多话,上前给他松开手脚,扶他坐在餐桌前。

看着桌上结了一层米盖子的米汤,米香味儿似乎不那么浓烈了,饥饿感也没有当初那般强烈,他清楚地知道,这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找你主人来吧,我有话说”,声音有点虚浮,饥饿造成的中气不继。

侍卫出去没多会儿,进来两个丫鬟,将申掌柜扶着去另外一间屋子,侍候他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的狼狈和不堪,再出来时,已焕然一新,重新坐在饭桌前,米汤换了新的热乎着的,桌上还有小菜,馒头,面饼和点心,丫鬟示意他用餐。

在食物面前,饥饿正在成倍速地吞噬着人的意志,他拿起了筷子。

“申先生”,饭果然是没那么好吃的,被劫到这儿后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话,之前的丫鬟侍卫从头到尾没跟他说过一个字。

申掌柜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又拿起,不自觉地望了一眼米汤和馒头。此时此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什么也不顾了,吃饱了再说。

他从餐桌上抬起头来,向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一个穿着水蓝色交领锦袍,上绣着祥云团花纹,与当下的服饰多有不同,头上浅蓝色玉冠束发,一支与玉冠同色发簪插上发髻上,一眼望过去,赏心悦目的。一张略显青涩的脸上,皮肤白晰没有一点瑕疵,双目清纯黑亮,双眉略显单薄,配在这张脸上倒也相得益彰,申掌柜不由暗呼一声,“好一位英气逼人的少年”。

“看来申先生忘了自己的处境”林悦龙踏进屋子,看着已经快脱相的申掌柜,轻笑一声,顺势坐在了他对面。

“不知申某人如何得罪了公子”,申掌柜也不想绕圈子了,他嘴里含着一口馒头,夹了一筷子小菜放进嘴里,尽量保持着用餐礼仪,不至于让自己太过狼狈。

林悦龙倒杯水递给他,申掌柜客气地拒绝了,有饭不吃,喝水干嘛。

讲真,沐浴时,他已经贪婪地喝了一肚子水。虽然是洗澡水,虽然是在洗澡之前喝的,但那也是洗澡水。

被水冲刷了几遍的肠道,此刻更饿了。

“你们把我掳来,有话就直说吧”最终先忍不住的还是申掌柜。

“好,痛快”林悦龙啪地收了折扇,往左手掌心一拍,同时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坐正身子,一双美目盯着申掌柜。

“我要先吃饭”申掌柜盯着桌上的饭菜,旁若无人地继续吃。

在穷人面前炫耀金钱,在毒瘾者面前炫耀白粉,在饥饿者面前炫耀食物,结果都是犯罪。

林悦龙也不说话,就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吃饭。

申掌柜终于吃饱喝足了,抹抹嘴,心满意足,真是一顿不吃心慌慌啊,这心慌的感觉真叫个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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