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很昏暗,只有过道顶上的几盏微灯,透过冰冷的铁栅,将斑驳的阴影投在义务实验志愿者们的脸上。

他们依旧穿着带编号的橘黄色囚服,畏缩着身子,各自坐于靠在船舱两壁旁的长条木椅上,或许会偶尔抬头看一看对面的伙计,但长时间一言不发。

这样简易的牢房,每隔两间就会开一面小窗。有幸分配得靠窗位置的人,当然可以往外头望去,就是除了灰蒙蒙的一片汪洋和船身两侧激起的浪花白沫以外,再没有什么新鲜的风景了。

他们呆呆坐着,不知船已经开了多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达目的地。

船舱内,机械的噪声很大。很难想象在这样先进的年代里竟然还有这样落后的船。但又说不定是公司的那些人们有意而为之呢?他们就是故意要给胆大包天的破坏者们一点苦头尝尝,不仅能为早前的精神损失出上一口恶气,还可以将此当作有效的下马威,严肃地声明——这才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被称作“人间地狱”的安息港啊,曾经那么遥远,如今却近在眼前。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在狱中鼓足勇气下定的决心有什么屁用?来了才能真正感受到这种不可名状的窒息感。

老实说,光是看着过道上头戴骷髅面具的安保人员就已经瘆得慌了,更别说今后还要接触那些诡异到没谱的深渊者!天晓得大伙儿什么时候会觉得生不如死咧。可想要后悔又为时已晚。毕竟踏入这片领域,身后便再无回头路,所有前方的等待,尽是未知……

舱尾,一个亚裔青年轻闭双眼,安静地坐着。他的处境和大家一样,但表现出的态度却完全不同。是绝对的镇定。

微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铺洒在他白皙的面颊,让他看上去不像落魄的囚徒,倒像是个体面的绅士。

细看他容貌——几缕青丝垂于额角,伴衬着底下的两弯秀眉,有种中性的美感;高耸的鼻梁,清润的两颊,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和;两瓣薄唇舒张,虽不在笑却也尽显恬然,宛如天使一般。

很明显,这已经让坐在他对头的另一个青年瞧得入了迷。

他叫安东尼奥?加西亚?桑切斯,家在西班牙巴塞罗那,打出生到现在的二十三年里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端详一张精致的东方面孔,他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不过他认为自己有必要澄清一点,这可无关乎性取向,他铁定还是喜欢女人,单纯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家伙长得实在有点过分俊俏了,好像根本不属于地球上的人类种族,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两眼罢!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咽了咽口水,突然又意识到——看了一路,要是对面的家伙突然睁眼问上自己一句:“我脸上有东西吗?”那就糟了。他可不希望自己被人误以为是坐监久了,于是便看着个男同胞都会觉得秀色可餐!为此,他需要赶紧转移一下注意力——既然对方没动静,不如自己先掌握主动权……

“喂!”他试着用英文,扮出一种老于世故的口气问道:“兄弟从哪儿来的?”

亚裔青年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这让安东尼奥不由得心中一紧,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很难以相处的人了,谁知,两秒后他竟轻轻地答了一句:“我来自中国。”然后露出了个十分和善的笑容,完全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威胁。

“噢?中国?我去过。中国哪里?”

“中国香港。”

一时间,安东尼奥脑子抽了,当然,也可能是觉得接下来这么说会比较符合他一开始就想树立的桀骜不羁的人设,于是蹦出一句:“呵,香港啊!可怕的住房问题,糟糕的餐厅服务,哼?”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他感觉这样貌似不太尊重对方。

但那中国人并没有计较,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如果用一成不变的眼光只通过曾经的印象来评价一座不断呼吸、不断更迭着的城市,那么这不是种落后的思想么?”

他不卑不亢,没有唯唯诺诺的逆来顺受,也没有锋芒毕露的咄咄逼人。

这让安东尼奥瞬间来了不少好感,但苦于不愿用傻笑来掩饰尴尬,他又只好继续以之前那种吊儿郎当的口气来寻找话题:“落后?哈,我可不落后!但凡是你知道我都做了什么,就肯定不会让这个词和我扯上关系!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而被逮进来的么?嗯?”

那中国人附和地笑了笑,“那么你是因为什么而被逮进来的?”好像是在哄一个淘气又骄傲的孩子。

“哈哈,哥们儿我可是一流的黑客!两年前黑入开拓者公司欧洲总部的主系统,搞到几份有意思的档案,转手就卖出了一辈子也花不完的大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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