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晚高峰,展鹏站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才拦下一辆空出租车。他扔掉手中的烟蒂,打开车门上了车,对司机吩咐一句,“和平里中街。”
出租车兜兜转转,上了三环,主路上很堵,出租车夹在车流里,走走停停。展鹏抬腕看看手表,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他和赵健雄约的时间是七点半,看路上的情形,恐怕他会迟到。想了想,他摸出手机,给赵健雄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堵在路上,可能会迟到,赵健雄嘿嘿笑了两声,说他也是刚离开单位,让展鹏不用着急。
展鹏自己也搞不清,现在每每想到赵健雄,首先映入他脑海的,都是那段在酒吧的压抑的喘息和呻吟。或许想象才会有空间吧,那段一墙之隔的聆听,总是让他想入非非。他一向不愿意将身边的人想得太坏,他宁愿相信赵健雄只是为了帮助自己,因此,面对赵健雄,他总是感到一丝亏欠,但这些又无论如何也无法向杨毅说出口,这方面,他还能拎得清,就像在张文峰出事儿前,他一直保守着那个秘密一样。
展鹏暗自摇摇头,回想着杨毅的误解。其实他也清楚,杨毅倒未必是真的误解什么,但他的冷言冷语,还有他那不屑的表情,却令展鹏哭笑不得。偏偏赵健雄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非要和杨毅搞什么宣言,这就让他愈发尴尬。
平心而论,他的确很喜欢赵健雄的性格,那小子本质上和他一样,也是个性情中人,更为难得的是,他居然也是个警察,所以两人不时就会有惺惺相惜的感觉,那是一种本能的对同类的认同。只是由于不同的经历,他们的心态多少有些差异,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们成为哥们儿。
展鹏下车的时候,赵健雄已经等在路边了,见到展鹏,他的眼中闪出笑意,亲热地搂住展鹏的肩膀,带他进入了啤酒屋。这是近年来兴起的精酿啤酒屋,供应各种精酿和小吃类的主食。展鹏从来没到过这样的地方,看着一切都觉得新奇。
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相对而坐,赵健雄把酒单递给展鹏,让他选酒,展鹏两眼一模黑,摇头苦笑道,“没来过,你看着安排吧。”
赵健雄会意地点点头,叫来服务员,直接点了酒,又叫了一份披萨。没多大功夫,酒和披萨就陆续送上来了,两人边喝边聊。
话题自然是从张文峰的案子开始的,虽然两人没断了电话联系,但面对面的交流总是更直接些。展鹏大概讲述了案件的进程,两人都是警界出身,对有些事心知肚明,对事件的感受和走向的看法也更容易趋同,展鹏不禁有一种感觉,至少在这一刻,与杨毅相比,似乎赵健雄更是自己的知音。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喝到了第五杯。两人酒意渐浓,脸上都泛起了红晕,彼此的话语也变得更加豪爽。兄弟之间的默契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两人便能心领神会。
赵健雄的眼神也变得大胆,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欲望和狂热,那是一种火辣辣的眼神,充满了激情和冲动,让人很难抗拒。
吊诡的是,展鹏对此几无反感,反倒隐隐地有些欣喜。他欣赏赵健雄的直白,欣赏他的毫不遮掩,更欣赏他的不强求。和展鹏在一起,赵健雄把自己变成了个透明人,完全展示给对方,却懂得内敛,从不开口给展鹏施加压力,偶尔,展鹏会下意识地将他与杨毅做对比,单论起讨喜,赵健雄似乎还是比杨毅那个古怪精灵的家伙强上许多。
然而喜欢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感觉,更多的是冲动和感性,而往往与理智和冷静无关。自从几年前杨毅悄然钻进了他的心,展鹏的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什么人了。如果说,囿于道德因素或与丁峰多年的情感桎酷,最初展鹏还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但一俟尘埃落定,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放飞自我了。只是他很内敛,就如同坐在对面的赵健雄一样。
从这个角度而言,赵健雄又何尝不是当初的自己呢?展鹏因此对赵健雄就多了一份理解与宽容。只是自己似乎比赵健雄更幸运些——赵健雄几无机会,自己多少还摸到了些边儿。他不清楚赵健雄是否意识到了这些,一想到自己当初失魂落魄般的情不自禁,他不由得都替赵健雄苦恼起来。
两人走出啤酒屋,脚步多少都有些发飘。在赵健雄的坚持下,他们每人喝了八杯啤酒。赵健雄打了个酒嗝儿,给两人点了烟,抬头看了一眼夜色,打量着展鹏问道,“展哥,晚上一定要回去吗?”
“不回去做什么?”展鹏吐出一口烟,眯缝起眼睛。
赵健雄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冲着马路对面不远处扬了扬头。展鹏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宾馆的霓虹招牌在夜幕中分外乍眼。
展鹏的心中涌出一阵苦涩,他咧了咧嘴,对赵健雄说,“去那儿住,也发生不了啥,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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