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好些个京城郊区的农民,都喜欢拿自家产的鸡蛋,挨家挨户敲门,用鸡蛋换粮票。

“我找汪曾祺。”

“汪曾祺?”施松卿放他进门儿了。

江弦搁下鸡蛋,打量一眼四周,拢共两间屋子,三十平米大小。

贼挤。

听说汪曾祺一家五口全住这屋,只有小屋有个桌子,汪曾祺他女儿上晚班前得睡一觉,汪曾祺就写不了东西,在外面急的转圈,跟只下蛋鸡似的。

“老头上玉渊潭遛弯儿了,你坐会儿,快回来了。”施松卿说。

施松卿是汪曾祺的爱人,是新x社的记者,对外部特稿组,英文贼溜。

俩人正说着话呢,汪曾祺就进来了,看着江弦,两眼一亮。

“哟,江弦先生!”

“生分了、生分了。”江弦满脸失望,“以前喊人家江师弟,现在喊人家江弦先生。”

汪曾祺咧着嘴,“这不是确实好久没见了,你怎么来了?”

“有个作品集准备出版,我来请你给我写篇序。”江弦诚挚道。

汪曾祺一听,小狂那劲儿又上来了,“一篇序有什么可写的,不写。”

“汪曾祺,江弦同志还给你拿了十个鸡蛋。”施松卿在一旁呲得。

老头儿不说话了,“十个鸡蛋.那我还是写一写吧。”

江弦奔着蹭饭来的,汪曾祺也乐意给他炫耀一波厨艺,当即下厨做饭,家里没啥菜,除了鸡蛋,就只有老黄瓜、拉秧的西红柿、茄子、冬瓜之类。

汪曾祺干脆拿茄子剁馅儿,包起了饺子。

江弦跟施松卿在一旁打下手。

“听说施松卿同志是管对外报道?”

施松卿还没说话,汪曾祺小狂起来,脖子一梗,“什么对外报道,就是写点儿中医中药养生的英文特稿,洋鬼子哪看这个。”

施松卿瞪他一眼,“你住我们单位房子,还看不起我们单位,你连个房子都没有,你嘚瑟什么。”

“.”他嘟囔两嘴,不说话了,包饺砸。

江弦这会儿接着打听,“施松卿同志有什么给海外刊物供稿的渠道么?”

他这不是空口无凭。

汪曾祺有篇《京城人的遛鸟》,这篇散文怎么来的?施松卿想写个遛鸟的稿件给国外刊物供稿,她又不懂,就让汪曾祺给他介绍。

汪曾祺说:什么破稿子,我不写。

施松卿说:你连个房子都没有,你牛个屁,不写你给我滚。

汪曾祺便写了《京城人的遛鸟》。

“怎么了,你是想给海外的杂志社供稿?”施松卿好奇起来。

“我有这个想法。”

合成《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可不止给了一份译稿,还给了一份英译稿,要是不利用一下,也太浪费了。

他学学林语堂先生,稿费挣一份的,再挣一份英文的。

和施松卿简单聊了聊此事,老夫妇俩对江弦还会写英文稿的事儿惊讶不已。

“我那会儿学俄文学不会,我就学英语了。”江弦解释说,“谁能想到现在英语反而成主流了。”

这顿茄子馅的饺子没吃成。

老头儿引以为傲的厨艺砸了锅,一锅全是破皮饺子,成了片汤,皮是皮,馅儿是馅儿。

“汪师兄,我还真以为你特会做饭呢。”江弦傻了眼。

“这、这纯意外。”汪曾祺脸上挂不住,“我上次吃这茄子馅饺子弄挺好的,肯定是你们擀的皮儿不行。”

“拉倒吧你。”施松卿不客气道,“包饺子包不好,还怪皮儿擀的不行。”

“就是,拉不出屎你能怪地心引力么。”

“江师弟,你这比喻,哈哈哈。”

仨人只好就喝了这锅片儿汤,汤儿倒还挺香。

江弦吸溜吸溜喝完,掏出手绢擦了擦嘴,才露出真正面目。

“汪师兄,听说你最近写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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