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有自己的眼线和情报来源,对于王成效等人的来源绝对经历均非常清楚,至少从泉中出来后的事情不说全部知道,但至少主要的事情还是清楚的,也就是皇帝是一个少年天子,对于新奇事物的接受程度也较高,所以对于某些大臣提出的妖魔之言并未当真。
陈博对于皇帝并未有太大的敬畏,工科男倒是对皇帝的木匠活更感兴趣,不过好在合在一块也有了近六十年的履历,克制住了心中最大的问题,而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自从七年前离开神泉观,我等兄弟七人再也无幸聆听师尊的教诲。不过师尊有言,世上之事皆有迹可循,不知工部对于此次灾变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皇帝的眼中掠过一丝阴霾,显然灾变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他缓缓说道:“工部侍郎的调查结果是火药爆炸,但朕一直存在疑问,为何火药之威竟至如此?难道真是因为朕有失德,上天降下如此惩罚?可怜这两万余子民,受此无妄之灾!”
“绝无可能!”陈博斩钉截铁地说道,黑火药爆炸的威力肯定不可能这么大,如果描述的大爆炸内容为真,那此次爆炸的当量堪比小型原子弹,绝对不是黑火药爆炸的威力可比。
皇帝看向王成效,虽然在报告里面看过陈博此人工于奇淫技巧之技,但王成效才是他信任的妹夫。
王成效缓缓点点头,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说道:“我认为陈博说得有理,火药固然猛烈,但也不至于此,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不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臣请召集调查组成员询问,相关证人也请一并带到。所谓的天罚亦不可信,很多事情皆难以解释,还请陛下把钦天监的人一并召来,臣想问一下是否有陨石等天外来物,或者当天有什么异常天象。”
皇帝点点头,示意近侍按王成效的要求去召人。正在此时,魏忠贤匆匆赶来,他在本次爆炸中也算是幸免于难,旁边的两个太监均被砸死,而他却安然无恙。
见到王成效和陈博坐在这里,微微一愣,随即先向皇帝请安,侍立一旁。
皇帝对着魏忠贤说道:“大伴可有事?”
魏忠贤弯下腰说道:“此前殿工伤亡甚重,现工部已重新从江南调入千余人,请于明日重新修缮,还请圣上恩准。”皇帝说道:“些许小事大伴定夺就是,此前伤亡殿工可有抚恤?”
“已按陛下旨意下拨银钱二万两给工部,不过近来内库空虚,银行那边款项也不足,以往卢姑娘在时银行有存银八百余万,近期已剩不到五百万,且已连续亏损三个月,老奴想着是否把卢姑娘召回?”魏忠贤嚅弱的说道,自从银行的主要业务由宫里代管后,虽然魏忠贤也看得很紧,但他们仅仅把银行当做提款机,前期由于有皇家信誉作保,很多人都存钱进来,魏忠贤就做主把利率降了下来,同时一些权贵也开了几家小银行揽储,这就导致银行的吸储直线下降,同时没有好的投资渠道,收益也是直线下降,直到现在已经亏损三月有余。
王成效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从君臣之间这短短两句对话就能判断出来,魏忠贤并未完全按照卢艳芳留下的操作手册进行操作,而管理者对于银行的经营理念也存在很大的理解偏差,银行已经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之中,或许只要一次挤兑就可能导致银行破产。
对于魏忠贤所说召卢艳芳回来的建议,王成效并未答应,一则需要卢艳芳自己考虑,二则在这个时候卢艳芳回京存在一定的政治风险。此时,魏忠贤与东林的党争并未完全结束,虽然魏党有皇帝支持取得了一定优势,手下也笼络一大帮大臣,但与根基深厚的东林相比,还是差了一些底蕴,双方的斗争还处于一个白热化阶段。
“我修书一封给芳芳,看她能不能赶过来。不过,芳芳目前正在贵州老家,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魏大人还得先按她的手册预留好足够的资本金,否则一旦遭到挤兑,银行可能会瞬间破产,这一点犹为重要,切记!切记!”王成效虽然对银行业务并不精通,但后世银行破产大部是突然遭到挤兑,而银行又没有足够资金兑付信誉破产而至,而信誉一旦破产,再想恢复就难上加难了。
“我觉得没事啊,如果遭到挤兑,可以向总行求助,不过银钱运来需要时间,魏大人还得想办法撑住一段时间。”陈博却觉得没有那么严重,现在搬到台湾的总行随着海外贸易的兴起银钱充足,而投资渠道的匮乏使得大量银子躺在总行帐上。“不过我还是提醒一句,银行是一个独立机构,要遵循基本的操作规程,千万不要随便把银行的钱随便提出来充作国用。我倒是有一个建议,如果国用不足,可以发行一些国债,这样可以吸纳民间资金用于国用,当然国债的发行需要有一套完整的机制,这就需要有专业的人才。”
“哦,这国债如何发行呢?”皇帝的兴趣给勾了起来,近些年来税收一直在减少,魏忠贤派出了大量的税监,但实际收到的税收并不多,内库用度飙升,国库也一直空空如也,近来完全靠着魏忠贤收受了一些贿赂和银行转移资金进行填补,皇帝也被这财政搞得焦头烂额,每次上朝甚至大量的折子都是要钱的,而且大部分的支出还是必需的,这也让皇帝疲于应付。
正在此时,近侍通报调查组成员到了,几人只得停止了这个话题。
调查组是由刑部、工部、御史组成,接到指令后调查组已经调查了七天,汇总了大量的情报和证人证言,最终也得出一个报告提交了上来,此次召对他们也不知道皇帝对他们的报告意见如何,心中有些忐忑,不过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如常。
皇帝示意王成效可以提问,王成效反过来示意陈博先提问,毕竟对于这些科学的东西相对来说陈博更加专业。
但陈博却没有先问这些官员,而是问起了钦天监监正:“请问监正大人,爆炸当日是否有天上飞石?”
钦天监监正名叫周正俞,听到陈博的提问他先是一愣,对于一个穿着平民衣服的人出现在宫中本身就很奇怪,但皇帝和魏忠贤对于此人的发问明显持鼓励态度,这让监正很是好奇此人的身份,不过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不曾观测到。”
此时的钦天监负责观测天象,常年有人值守,既然监正如此回答,说明天空中并未出现异常,因为陨石穿过大气层时会有明显的燃烧现象,如果观测人员没有偷懒,不可能看不到,那么大致可以排除陨石坠落的可能性。
陈博转身问向此次大爆炸中唯一的幸存者刘二,刘二是一名火药厂的工匠,据他叙述,当日他和他的工友们正在磨细火药,其间他觉得有些口渴,于是到井边舀水喝,此时一阵狂风吹过,他在井边一个不稳掉了下去,还呛了几口水,一时喊不得人,他抬起头向井上望去,却被一股灰尘迷住了双眼,正当他准备攀着井绳往上爬时,突然爆炸声响起,绳子也突然断裂,耳朵也聋了,还有一些东西从井口砸落下来,把他的头也砸了个大鼓包,此时的他耳聋、眼盲、口哑,实在是惶恐至极!泡在井水里大约得有一刻钟,他沿着井壁石头之间的缝隙爬了上来,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终身难忘,整个王恭厂已经被夷为平地,他的几十个工友都已消失,他拼命的去找,但怎么也找不到任何的活物,他当时吓傻了,就如行尸走肉一样,直到有人过来,把他抓了起来,直到现在回想,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博静静的听完刘二的叙述,若有所思,问道:“你们的火药都磨得很细吗?”
“是啊!火药不磨细就会有很多残渣,我们一般都是按最细的去磨的。”刘二想了想,回答道。
陈博与王成效对视了一眼,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后世曾经有一个大厂,发生了一次奇怪的爆炸,而爆炸物却是漂浮在空中的粉尘,或许这一次的爆炸可能与被风吹走的火药粉末有关,陈博接着问道:“请你再回忆一下,在爆炸发生前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刘二低着头回忆了一下,小声说道:“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什么飘上天了,不过那时我自己也心慌意乱,听得不是很真切!”
“你们火药局应该是没有火源的吧?”陈博接着问道,粉尘爆炸的两大条件,空气中的粉尘密度和火源,暂定因为那阵怪风第一个条件可能具备,但火药局里应该是没有火源的。
“这位大人说笑了,火药局肯定是没有火源的,我们每天出入都会被搜身,根本不可能把火?带进去。”刘二对于陈博的问话感觉有些奇怪。
“那火药局外面呢?距离最近的火源在哪里?风是往哪个方向刮的?那个方向是什么作坊?”陈博继续追问。
“最近的地方就是造鸟铳的作坊了,跟火药局也就隔了一个走廊,也就一丈路吧!”刘二仔细想了想,回答道。
陈博一拍手,兴奋地说道:“我大概知道爆炸的原因了,不过还需要做实验验证一下。”
“实验就算了,太危险!陈博你还是给圣上和各位臣工解释一下吧!”王成效提醒道,粉尘爆炸虽然在后世已经被验证,但其本身的爆炸是不可控的,不定就会发生什么意外,而在宫中最怕的就是意外。
陈博也接受了王成效的意见,确实象粉尘爆炸这种不可控的实验虽说也可以进行实验,但一来这种爆炸对条件的要求非常苛刻,不一定能够达到实验效果。二来确实如王成效所说粉尘爆炸的威力随机性很大,危险系数相对较高,在实验条件不足时,很难保证实验的安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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