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列位能应我之邀,于百忙之中抽出一天前来,参与我和玛丽亚娜的二十周年结婚纪念,以及我子鲍尔温·多尼克的十岁生日宴会。”成婚足足二十年,才有一位十岁的子嗣吗,正当张伟琢磨着致辞里的蹊跷,源自基里科的记忆又开始浮现纠正——凯·多尼克和玛丽亚娜·迦琳于成婚不久,就不幸撞上了上代伯爵遭遇刺杀而辞世,凯·多尼克仓卒地继承了权柄与爵位后,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去适应砥砺新的身份。相爱的两人也因此将产下子嗣的打算给一拖再拖。

直至领地在凯·多尼克的统治下变得一片欣欣向荣,玛丽亚娜夫人也顺利产下了长子麦尔文。争奈麦尔文从小就体弱多病,四岁时便因急症不治而早夭。多尼克的血脉历来以刚毅强健而著称,备孕了这么久却生出孱弱殇折的子嗣,其母玛丽亚娜自然遭受了许多非议与诋毁,其中甚至有人过分地要求伯爵休妻,另娶适龄的贵族女子重新组建家庭,以孕育出合格健康的继承人。

但伯爵凯·多尼克从未被这些无理的非议所影响,幼子早亡是父母双方皆不愿接受的残酷事实,而爱人十月怀胎,产后安养,与那早亡的孩子相处更久,用情更深,丧失骨血的悲恸自然也就更胜,何况还要遭受无端非议锥心。他听从心理医生的安排,朝夕呵护开解爱人,方才使妻子走出哀痛的丧子阴霾,并在两年之后,重新进行备孕,诞下了而今这位嗣子鲍尔温。

鲍尔温似是有亡兄的庇佑与父母的祝愿寄托,自小就可谓相当康健,罕逢抱病。更是生得灵慧聪敏。在其四岁时,卡尔瑞尔当地的市民即为倍受宠爱的鲍尔温自发创立了类似于狂欢节的节日,而诸如亲王卢恩·多尼克,文豪拜伦·图拉姆,元帅多泽·奥尔特加,主教维尔特·库鲁格等大拿在知悉鲍尔温到了受教的年纪,需要家庭教师时主动提议,方造就了这样无比豪华的教育班底。

“我邀请各位前来是想纯粹的分享这喜悦。多余的赘言感慨我便不多讲了,免得打扰到了列位高昂的兴致。且让我们暂时忘掉烦忧与明天,全情投入到这场盛宴里吧。”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凯·多尼克的致辞相当简短,随意地就为这场致辞给划下帷幕,他举起端在手里的高脚杯,摇晃着香槟酒金色的酒液,遥遥向着众人敬酒,而后饮下一口。

是迩来卡尔瑞尔频频发生的危险事故让伯爵焦头烂额,无暇享受宴会的安逸了吗?总之得亏台下并没有那些捕风捉影又不开眼的报纸媒体,去缠夹问索伯爵凯·多尼克相应事宜的处理方法。令他得以面带宽和的微笑,如春风叙述着接下来的宴会流程。

扮作不经意地低头,张伟又将心神沉浸于骊珠中查探起使命,可这一次回应他的只有茫茫的白。是待机的意思吗,他强忍住心中莫名的焦躁坌涌,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伯爵款款讲述起活动流程,稍后起先在园囿中开设以自助的形式进行午餐,而后是庄园内的自由活动,不论剧场,音乐堂,这些艺术展览,还是靶场射击和园囿狩猎,富含刺激性的运动,都有专人陪护与出演,而舟车劳顿临时需要休憩的可以去往休息室和客房将养。三点之后有专为女士和孩子们开展的下午茶活动,晚五点会在主堡内开设舞会,到八点则是最后的晚宴。

随着叙述完毕,外间的多立克式大门再度被人打开。作为举办这场宴会的主人,伯爵一家款款走下楼梯平台,来至门外,向一众宾客道:“诸位,请。”随即引领着人流走向园囿。而停留在主堡大厅的人群也有序地开始向外流动,以响应号召。

仅凯·多尼克致辞与叙述流程的功夫,主堡外的草地上已布置好了了数条白色的长餐桌,折叠桌和颜色明亮的野餐垫,身着白色厨师帽,双排扣厨师服的厨师侯立在餐桌的另一侧,随时准备为客人们地请求而调制改良加热菜品。张伟混迹在人群中,拿起餐盘与镊子装填着食物,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跟随在凯·多尼克身后。

从主堡来到庭院后,伯爵一家就开始分散行动起来,鲍尔温·多尼克身边围绕的是一群年纪相仿的孩子,玛丽亚娜附近跟从的是些貌美的名媛贵妇,唯独伯爵凯·多尼克这边接见的客人的性质迥然,全是些生得一头栗发红眼,身形高大有着白种偏深色肤色的外邦人。据基里科的记忆认知,这些都是多尼克公国的邻国,庞德公国的康撒人独有的特征。可于这个节骨眼上接待外宾,他总觉得未免有些不太对劲,奈何原主对康撒人的认知仅限于是重视血脉纯粹,相当团结,居住在塞雷因岛的外邦民族,平素以渔业,采集业和种植业为主。而在火器未研发出来的时代,康撒人还与统治着庞德公国的维特人处于长时间的对立关系,近两百年才彻底缓和,归附于庞德公国却又保持一定的自治权。

长久生硬地保持着盯梢,绝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张伟沉浸在芝士黄油等浓郁的香味中,选了一份馕饼,牛排,橙汁和奶油浓汤的组合,置放在一旁无人的折叠桌上开始进食。每当他抬起头咀嚼食物的空隙,余光就向着伯爵打量片晌。可意外的状况再度发生,他在视野尽头处又发现了那对感情并不融洽却强装琴瑟与鹣鲽(jiān dié)的夫妇。

尽管张伟已在心中为她洗去了大部分的嫌疑,可伊莲总归在身份上与蕾切尔的信徒们有着密切的交集,万一不慎透露处自己的动向,他又要遭受刺杀的风险。而古铁雷斯这方,则是出于他身上匪夷所思又不可告人的愈合能力需要避嫌处理。但就在他侧过身去躲避两人的视线时,身侧便传来一道温和圆润的男中音,“先生,我能坐在您身旁吗?”循声看去,但见一名金发碧眼,面孔隐隐有些稚气的俊朗青年正端着餐盘向他发问道。

“请坐。”张伟保持礼貌地往一旁挪了挪身位,顺带将自己潜藏在俊秀夺目的金发青年身侧,“谢谢了,先生,我叫莱恩·斯考特。”噗,对方的名字虽然有些地狱笑话,张伟还是克制住这股“下地狱再上来”的冲动,饮下一口鲜甜的橙汁。

“基里科·奥尔维奇·莫雷蒂。”莱恩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见对方面上略微有些古怪,不由心底打鼓,此人会是那个缺失的1/6吗,纵观来此几日,向人通名报姓谁也不尝有过这般失态地举措。还是说自己的姓氏在贵族间是隐藏的笑料?莱恩不敢确定,唯有将身旁的莫雷蒂暂时设做关注目标之一。

偶感自己遭身旁目光打量,张伟也颇为无奈,可谁教麦克尔·史考特的姓氏和莱恩这名字实在是太过契合了呢,前者是《神曲》中被困在地狱里,囚禁在魔法师囚牢,惊才艳艳的流浪学者和牧师,后者是从地狱里复仇恶魔,融合其手腕,回到尘世撒野的巫师。这名姓组合在一起,委实有一加一大于二的地狱笑料。

“史考特先生,能麻烦你帮我把柠檬汁递过来吗。”身侧有着旁人打搅,不时探看自己,再主动去暴露窥探伯爵凯·多尼克的行踪多有不智,张伟只得埋头对付起丰盛的午餐。将莱恩递来的柠檬汁洒向牛排。可就在张伟握紧刀叉,开始宰割煎得有五分熟的牛排时,望着血红的肉丝,手里的银制餐具,他原本如死水的思绪倏尔又活泛流转起来。

这是之前他有所疏漏的地方,他光顾着去琢磨器官缺失背后所代表的性质含义,而忽略了实际的作案手法。从现在拆开来看,那些歹毒酷烈的手段不正是应对着烹调技艺与餐具吗?拿耶鲁迪法区的连环杀人案来举例论证,尽管造成应召女郎们致命伤的凶器不一,却无一例外能以刀具这一种类概括。而将食物的内脏清洗,用其他物事来汰换填充,作为民以食为先的天朝百姓简直不要太有发言权,似江米酿鸭子,八宝鸡不都是以这样的技法烹调的吗。他陡然间就有些无法直视手边的馕饼和餐桌上置放的肉派。

且杀害图拉姆·韦斯利的餐叉同样是餐具——那把洞穿了他心脏的银制餐叉,而他的死状也对应着对处理海鲜去头的工艺。所以凶手作案的含义,是将受害者当作食物祭品一类举行仪式,供奉给神祇献礼?还是颇为地狱笑话,凶手是劳什子素食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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