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长兴侯爷指点,属下此番前来就是请示大将军,我部将要离境,前往草原探查。”
耿炳文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轻轻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陆云逸,颇有深意地开口:
“你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呈上军伍吗?
奇技淫巧虽小道,但我大明重工匠事,重兵事,
只要能提升军伍实力,本侯将不吝赏赐。”
此话一出,陆云逸心里咯噔一下,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
放在一侧的拳头关节被攥得发白,脑袋中涌现出阵阵不安。
停顿一息,陆云逸一咬牙,面露慎重,沉声开口:
“长兴侯爷,请看此物。”
陆云逸将手伸进怀中,但此举却让其身旁一众亲卫眼神凌厉,
长刀出鞘三寸,当他将手掌拿出来时,亲卫们这才恢复如初。
不等陆云逸说话,长兴侯便哂然一笑,
伸手拿起一枚干杏,就这么丢入嘴中,一边吧唧咀嚼一边说:
“此物不仅能做军中应急,平日里吃也极为爽口,
只是本侯牙口不好,吃不了多少,但是个好物件。”
在陆云逸惊愕之中,长兴侯又从他手中拿了两枚:
“此事我知晓了,也记你一功,好好做事,朝廷不会愧对有功之人。”
而后长兴侯耿炳文洒然离去,其身旁亲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离开,
留下陆云逸站在原地,眉头紧皱...
这时,石正玉从军帐中走了出来,笑道:
“云兄弟,可以进去了。”
陆云逸这才从惊愕中摆脱,将剩余干杏放回怀里,
收整思绪,步伐沉稳地走进军帐。
进入军帐,如往常一般干净简陋,
蓝玉像是长在了桌案上,总是被军报文书堆积,依旧只露出半个额头。
他缓缓抬起头,粗暴地将前方的文书堆至一侧,
这才拿起一旁的茶杯,静静将眸子瞥向陆云逸。
陆云逸极为识趣,没有寒暄,便将放在怀中的马镫拿了出来,沉声道:
“大将军,据我部军卒观察,
三日内便会下雨,七日内便会落雪,我等前军斥候相趁这个机会进入草原。”
蓝玉听后,视线在桌案上巡视一圈,拿起一封文书,轻轻打开看了起来,不多时点点头:
“的确如此,去往草原探查一事,你自己拿定主意,
本将给你的帮助不多,但你可以随时查阅有关草原暗探的军报,以此来推测元人位置,也轻松一些。”
陆云逸脸上一喜,连忙躬身行礼:
“多谢大将军。”
“手中拿的何物?”
陆云逸抬头一笑,迅速靠近,将马镫放于蓝玉桌上,缓声道:
“大人,这是属下改进的马镫,
属下发现长途跋涉之后这马镫甚是磨脚,甚至因为马镫不合脚,
使得不少个子不高的军卒在长途跋涉中会消磨大腿,甚是难受,所以属下便改进了一些。”
蓝玉拿起马镫仔细打量,
原本马镫是一个整体,由上下两部组成,
但眼前马镫却被分为了前后两部,中间还有一些空档。
他眉头微皱,握住马镫两边,轻轻一拉,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
原本还没有巴掌大的马镫顿时拉长,堪比手掌。
“大将军,此物如此制作是为了让马镫更合脚,
让军卒不至于耗费太多精力在下身,如此方可全力砍杀。”
蓝玉盯着那马镫左看看右看看,又来回拉了两下,眉头微皱:
“倒像是打水的辘轳,可以变长变短,
但...寻常马镫已然够用,此物有些鸡肋,对军卒战力有提升,但有限。”
“大将军慧眼如炬,此物制作工艺繁琐,并且价格要比普通马镫昂贵。”陆云逸老实说道。
蓝玉没有说话,静静等着。
陆云逸继续开口:
“大将军,此物虽对于寻常军卒帮助不大,但对于前军斥候来说倒是有大用,
属下上一次深入草原时,初行尚可无异样,但奔行千里后便觉得双脚疼痛不已,
仔细一番查看却发现马镫长时间处在一个位置,有些磨脚,
但若是将脚掌位置挪开又会感到异常疲惫,
无奈之下,属下只好用心忍耐,有一小半心神都在下半身,
以至于心神之精力无法集中,脑袋迷糊,错过了很多斩敌的机会。
自那之后,属下便决定,要改一改这马镫,
至少让军卒蹬着舒服,不至于影响战力,这才有了此物。”
蓝玉手掌摸索,拿起那马镫仔细查看,一边看一边说:
“当年本将跟随大帅南征北战,起先被那马鞍与马镫折磨得不轻,
不过等到脚上腿上都起了一层厚茧便好了,
哪像你这般娇气,一个马镫也要改来改去。”
蓝玉瞥了他一眼,将马镫放下,双手环抱于胸前:
“说吧,想要作甚。”
陆云逸嘴角顿时带上一丝笑意:
“大将军明察秋毫,属下的确有事相求,
属下想...想在出征之前将前军斥候的马镫更换,
如此便更为妥当,毕竟那些军卒虽是精锐,但斥候的行当还是第一次做。”
“准了。”
“啊?”
对于蓝玉的爽快,陆云逸有些猝不及防,
但随即心中就涌现出一股喜悦,连忙拱手行礼:
“多谢大将军,大将军英明。”
蓝玉神色如常,依旧表情平淡,轻轻将茶盏放下,淡淡问道:
“昨日那郭铨是不是去了你那。”
陆云逸一愣,扣在一侧的手掌不禁紧绷,随即点头:
“回禀大将军,是的,
属下手下一名百夫长父亲是城内商行的东家,
他手里有一物,可以生津解渴,还方便携带,重要的是不易坏,极为适合在军中推行,
那郭铨去找属下,便是为了促成此事。”
“你答应了?”
“答应了,那物件未见时才显得神秘,一旦见到极容易制作。”
说着陆云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拘谨地开口:
“不敢欺瞒大将军,那东西一年也能赚上千两银子,
我与麾下刘黑鹰占一成份子,也能分到百两,虽不多,但胜在稳定。”
蓝玉脸上露出冷笑,阴恻恻地盯着陆云逸:
“好大的口气,本将麾下军卒奋力厮杀一年所得不过十余两,
你动动嘴便百两,我大明朝廷的钱财这般好赚吗?”
蓝玉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怒不可遏,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快步越过桌案,一脚踹了过去!
陆云逸连忙放松心神,放松肌肉,顺势而倒....
但蓝玉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双手叉腰在上首来回踱步,轻笑一声:
“军户册上写着你机心太重,先前本侯觉得你是沉稳,现在看的确如此!”
他想了想,面露嘲讽:
“打你进入军中,经历比试六十七场,从未有败,
本侯都不知,自己何时有了这般力气!!!”
此话一出,陆务升只感觉一阵尴尬,他连忙站起身拱手道:
“还请大将军赎罪。”
蓝玉忽然恢复平静,慢慢走回桌案,淡淡开口:
“罚饷三月,下不为例。”
陆云逸脸色先是一僵,随后便是一喜:
“多谢大将军宽恕,属下感激不尽。”
“马镫我会命工匠日夜赶工,三日之内你要离营,
那些军卒整日在营帐中吱哇乱叫,有许多人心生不满,
小心风头正盛栽了跟头,
切记,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蓝玉清冷的声音在军帐内回荡,徒增了几分寒意。
陆云逸瞳孔骤然收缩,想明白了一些事,连忙躬身:
“多谢大将军,属下谨记。”
军帐内再没有声音传来,只有陆云逸离开时的淡淡脚步。
夜色如墨,军帐内灯火摇曳,映照着蓝玉坚毅脸庞。
他翻看着未处理完的军报,
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陷入深思。
每当烛火摇曳,错开火光,他便眉头一皱,
调整姿势将军报与脑袋凑近,努力看清其上字迹。
不知过了多久,蓝玉翻开一封军报,
看清上方文字后,冷笑一声,眼中有冷光闪过,
“庆州城中有一物为干杏,可生津止渴,易存录,为军中所难获,
乃前军陆云逸掌之,然其非但不献于军,
反与昵卫郭铨谋,行商贾之事,欲卖军,
兹等举动,乃大逆,望大将军惩其罪。”
蓝玉轻轻一撇,记住呈上之人名字,而后提笔书写两个大字:
“已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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