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者抓住贝奥武夫分神的一刹,疯狂地朝他涌去,身上携带的浓缩TNT炸药倒计时开始。

“现在抽着你的Cohiba雪茄,穿着你的阿玛尼西装,去财富场上作战吧,我们年轻的中国富豪!”当时说这句话后,路明非被昂热从车里踹了出去,打扮得像个暴发户。

贝奥武夫反应过来,迅速舞刀,刀刀直插不朽者的脑袋。

“总是有人上战场有人要活下去。”风吹起昂热的白发。“也可能死的是我,换你养老。”

剧烈的爆炸连续冲天而起,贝奥武夫的身影被淹没在火柱之中。

路明非突然意识老家伙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喜欢微笑,见到自己就像是见到了开心果,也不管自己说了什么烂话,例如“老家伙坐这么快的过山车,你不怕心脏在半空抽了?”昂热都不会介意,可现在的昂热却用掌刀冷漠地朝自己的心脏推进,顶开肋骨破开肌肉束,血流了出来,像一条小蛇。

“一个人能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其前提是他根本没料到自己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这是老家伙对路明非说过屈指可数的有教育意义的话语。

钻心的痛,路明非却哭不出来,他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徐徐地勉强笑了起来,他喃喃道:“老师,我料到了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废物。”

“但老师你不一样,你比我厉害的多,活得久见识广。”路明非的声音细弱游丝。

“所以老师你呢?你有料到自己会成为现在这副样子吗?”

路明非声音越来越小,他的样子在昂热眼里也越来越奇怪。

“老师......”昂热再一次失神了,他不由自主地避过头,却又听到了仿佛从灵魂深处响起的暴喝。“别躲,阿贺。一个人可以逃避世间的一切魔鬼,但唯有一个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那就是懦弱的自己。”

阿贺......是谁?

自己手里提着的......又是谁?

他似乎隔空看到了一个身影,碾灭雪茄,把外套搭在赤裸的背上,盖住了诸天之暴怒那幅文身,嘴里说着:“你已经穿越了荆棘,阿贺,恭喜。”

这个人又是谁?

恍惚间,眼前的家伙似乎不再是路明非,而是换了副面孔,也不是被提在自己的手上,反倒是倒在了自己怀里。半张脸完好,还半张脸被子弹打得坑洼无法认出,周围变成了奢华的日式建筑,红牙飞檐的碎片纷纷坠落,刻着“玉藻前”的牌匾四分五裂,屋顶也轰然洞开,微雨飘落,打在斑驳的红绸上。

“老师说的道理,我现在懂了。”路明非用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是的,他明白了。

懦弱和勇敢是相互的,一个是荆棘丛,一个是虎。

虎能跃出荆棘丛是因为它从未设想过自己的失足,这就是昂热的意思,昂热想让你坚定,让你相信终有一天你也能摆脱懦弱的自己。

“阿......贺......”昂热松开了提着路明非的手,自言自语。

浑身的血忽然就冷了下来,膝盖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老家伙失了魂般抬起自己的双手,似乎有无尽的血水从指缝间流落,右眼的剧痛像是被长枪贯穿了头颅。

“犬山......犬山.......”他模糊地记得这几个字,却怎么也记不起完整的名字,难以抑制的灼烧感自右眼发出,灵魂深处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是一个18岁少年的怒吼。

“我是犬山家的贺!”

“犬山贺!”

“老师说的道理,我现在懂了。”原来这是犬山贺一生中的最后一句话,对昂热说的。

记起了,他记起了,他全都记起来了。

樱花与水一起流过的小巷中,昂热把西装搭在手臂起身和上杉越作别,上杉越放下酒盅问道:“要走了吗?”

“是的,该走了,有人似乎在等我。”

“快滚吧。”

“好。”

“当初说不会邀请你来参加我的葬礼,但你还是来了。可惜我不能去参加你的葬礼了。”上山越抿了一口酒,板着脸说道。

“去住本寻常,春风扫残雪。”昂热记起在中国古书里学到的一段诗句,他笑着摩挲起自己还未喝完的酒盅,淡淡道:“下次再来的时候,我给你描述。”

说完他就撑着伞挥手离去,雨幕里,他的身影倒映在水泊中拉得很长。

弗拉梅尔从凯撒身上摸索出UMP5对准了跪着的昂热,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把昂热干掉,等到这位极恶之鬼再度苏醒,想必整座卡塞尔都会毁在他的手上,昂热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这是他们这些屠龙者的共识,哪天发现自己拖累了屠龙的队伍,就由同伴干掉自己,或者自己动手。

如果让弗拉梅尔选择,他绝不愿意这样做,昂热是他认可的朋友,是他年轻时的绝佳拍档。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他不把昂热杀了,昂热就会把新生血液全部屠戮殆尽。

弗拉梅尔沉默着拉动枪栓,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刻,昂热抬起了头,苍绿色的脉络清晰可见,两行浊泪从昂热眼中流了出来。

这个活过了整个20世纪的老家伙时隔无数年再度哭了出来,这无数年里,他失去了至亲、失去了挚爱、失去了挚友,只剩下一个鬼魂苦苦地支撑着满腔对龙族的怒火死守在时间长河中,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他沿着长河跋涉多年逆流而上,最终却发现那个从地窖里爬出、四处寻找梅涅克身影的少年还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眼泪布满脸颊上的纵横沟壑,他跪着扭过头看向弗拉梅尔的枪口。

不等弗拉梅尔出声,昂热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马太福音》第五章第二十八节。

弗拉梅尔只觉得心跳骤停,全身都僵硬了,他张开口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昂热。他不看圣经,也不是一位基督徒,他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主从来只会对他们这些虎降下怜悯的注视,不会施以援手拨去困住他们的荆棘。

昂热以手为爪,剜出了自己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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