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许海眼角的鲜血,心中暗骂一声疯子,这家伙真是和许沧海那个疯子一模一样,只要下定决心出手就一定是不死不休。

许海全身的血液已经沸腾,灼烧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血脉之力正在欢呼,哪怕痛楚已经深入骨髓,每一寸血肉都快承受不住暴涨的力量,哪怕身体就快要破碎崩毁他也不在乎,他只知道是眼前这个人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但男人并不躲避他的攻击,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一拳挥出,破开他全身缭绕的光辉,一拳打得他鳞甲破碎。巨大的力量带来的冲击让许海头晕目眩,他一口鲜血喷出,再也没有力气握住那把剑。

男人冷笑着走向许海:“是我又如何?”他再次一拳挥出,重重的砸在许海的胸膛上,许海整个胸膛都凹陷下去,但许海只是怨毒的看着他,那双眼分明在说:“我一定要杀了你。”

许海用愤怒压下了钻心的疼痛,他不再用任何力量防御和保护身体,只是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右手,用尽全力打出一拳。

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海,那只拳头破开了他的龙源气,也打碎了他的鳞甲,深深的没入血肉。他又惊又怒:“你真是个疯子,用所有力量进攻?”

男人全身龙源翻腾,化为剑形刺入许河的身体。

许海并不理会他,任由龙源剑刺入身体,任由它们在身体中破坏。任由鲜血横流。那只拳头幻化成龙爪,许海癫狂的笑,将爪子刺入男人的身体。

男人化为一头狰狞的怪物,不再向许海发动进攻,只是一脚把他踢开,但许海不依不饶,也显露了真身,一头白金色的巨龙对着他咆哮。

巨龙胸前的鳞甲早已破碎不堪,右翼的肩胛也早已断裂,无力的耷拉着,而那头怪物除了腹部有一个血洞外便再没有伤痕。

巨龙昂起头吐出汹涌的光焰,光焰炫目灼热,让空间都在微微战栗,但喷吐在怪物身上却丝毫没有反应。那头怪物九只竖瞳吞没了一切火焰和光明。

巨龙的瞳孔怒视着那只吞天蝗,两头巨兽疯狂而又贪婪的吸取这片天地的龙源,不断修补身躯补充力量。

两头巨兽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利爪尖牙不断交错。红黑两色的鲜血不断流淌,染红了城镇的每一条街道。

吞天蝗一次次将巨龙打倒,那头巨龙早已面目全非,双翼早已折断,满嘴利齿也早已崩碎脱落。但无论被打倒多少次他都会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哪怕血肉模糊。

许海早已看不清一切,鲜血和痛楚早已吞没了他的视线,也闻不到那股恶臭,只是听到那些像战鼓一样的心跳。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到底要做什么。只是他一定要把那头野兽撕碎,哪怕死也要把它撕碎。

吞天蝗不知何时口中长出了一朵黑色的花,那朵花一开放就迫不及待从吞天蝗口中脱落,冲向了伤痕累累的巨龙,把根须深深的扎进它的体内,贪婪的吸取着巨龙的血肉。

巨龙终于还是失去了意识,重重的倒下了。吞天蝗也满身伤痕,它迈着沉重的步伐,张开了血盆大口走向了那头巨龙。

天穹城上许河焦急的冲向了那座巍峨宫殿,他用力拍打着如山岳一样耸立的大门。

许河知道哥哥一定出事了,他留下的那块鳞片已经变得黯淡无光。但任他如何敲打大门,那扇门也始终没有打开。

许河想要救哥哥,虽然只见了几次,虽然他平时很少说话。但许河心里很清楚,除了妈妈他是最在乎自己的人了。但许河既没有强大的力量也没有足够的智慧去救他。

许河毕竟只是个很小的孩子,想不到任何办法能救哥哥,他只能又气又急的在门前枯坐。也不知何时,许沧海坐到了他的旁边。

许沧海打破了沉默:“你想要救哥哥吗?”

许河这才发现他,许河点了点头。

许沧海看着他:“小河,没有力量是救不了哥哥的。没有力量保护不了任何东西。”

许河认真的点头:“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力量从何而来,哥哥告诉我说我没有血脉之力,他说他会帮我去跟命运争斗。”

许沧海看着他:“原来你都知道,可是你虽然没有血脉之力,却有另一种力量。”

许河疑惑的问:“什么力量?”

许沧海看向他:“圣鳞之力,妈妈留给你的力量。”

许河却摇了摇头:“妈妈对我说过,任何力量都会让人付出昂贵的代价,圣鳞之力是妈妈留给我的,我一旦使用圣鳞之力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许沧海被他这句话震得说不出话,许沧海苦涩的点了点头。

许沧海并没有感到欣喜,聪慧未必是好事,真相是痛苦写成的一本书,谎言是美好编织的一个梦。知道的越多,人往往越痛苦。

这孩子受她耳濡目染,说不定也会和她一样的痛苦。但既然他都知道,就让他自己做决定吧。

自己护的了他一时,不知小海能不能护的了他一世,可是小海也失去了母亲,又有谁来护着他呢?这次是消息有误,吞天蝗在等着小海,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千里之外,吞天蝗死死的盯着那道酒气熏天的身影。林千众却并没有拔剑,只是坐在许海和他的中间。他很想转身就逃,但恐惧早已把他压垮,浑身都如坠冰窟,没有丝毫动弹的力气。

并不是他胆小怕事,而是林千众的龙威压得他浑身血液都几乎凝滞。

林千众喝完了最后一口酒,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头陷入昏迷的巨龙。他用微弱的声音说着:“对不起,小海,师父来晚了。”

林千众转过身开口:“我不会杀你,你这条命有人会来取的,但你罪有三,罪无可赦。”

“其一:身为龙族却贪生怕死自甘腐化堕落,其二:泄露圣鳞的消息,其三:谋杀皇子和我的弟子。无论哪一条都足够我将你扒皮抽筋,将你炼成奴隶。但我说了不会杀你,你交出所有本源龙源可抵一次罪过,交出所有未曾腐化的龙血亦可抵一罪,自斩九只邪目可抵一罪。”

林千众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也失去了耐心。很快一阵凄厉的哀嚎和痛苦的吼叫响彻了这座城镇。

吞天蝗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逃离了这里,林千众手上泛起一阵光芒,许海巨大的龙躯开始缩小,最后变成了面目全非的人形。

来时许沧海叫住了他:“不要把小海带回来,你要隐藏他还活着的消息,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封印他的记忆和力量。”

林千众有些不解:“为什么?”

许沧海端坐在王座之上:“在小河拥有力量之前,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他还活着。等他伤势恢复你就回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你去做。”

许海不知何时在草地上醒来,他睁开眼,一张从未见过的脸正好奇的打量着他。许海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体也像散了架一样无力,提不起半点力量。

女孩那双眼像清澈见底的溪流,许海在那一湾溪流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女孩收回了目光,打破了沉默:“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

许海努力回想,却想不起任何事情,只觉得头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女孩有些不满,她叉着腰作出一副凶恶的样子,那双眼眸中的怒火只是平添了几分狡黠,哪有半分生气的模样。她满头青丝倒是在诉说着不满:“你这家伙,不知道自己是谁,连是哪里人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许海有些尴尬的看着她:“姑娘,你靠太近了。”

女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贴在他的胸膛上了,她脸上悄然闪过一丝红晕。但却不依不饶:“靠近点才能看清楚你是不是恶人。”

许海有些不好意思,往后退了一步:“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应该不是坏人。”

“你说不是就不是?”

“我保证我不是。”

“真的?”

“真的。”

女孩仔细的打量着他,满身伤痕,还背着一把巨剑,不像是什么好人。所有的光落在他身上却都欢呼雀跃,眼神也没有半分躲闪,那张大概是上天精雕细刻的脸也找不到半分瑕疵,实在让人生不起怀疑。

女孩看了看他:“既然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那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

许海问她:“什么名字?”

女孩放肆的笑了起来:“就叫你大黄吧。”

许海有些好奇:“为什么叫我大黄?”

女孩眼珠一转,笑得更开心了:“因为我家的小狗就叫大黄,它总是会在门口望着等我回家。”

许海看着她笑的弯腰的样子:“可是我又不是一条狗。”

女孩并不买账:“那有怎么样,反正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是我在这守了你三天,是我救了你,你知道吗?”

许海有些无奈:“好吧,谢谢你,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女孩把一块肉干塞到他手里:“我叫颜尘月,你要记住哦,是颜尘月救了你。”

许海低头咬着肉干:“我会记住的,月姑娘。”

颜尘月静静的坐在他身旁,等他吃完肉干,又拿出水壶递给了他:“吃饱了吗?”

许海有些不好意思告诉她没吃饱,只能点了点头。

女孩却拉起他的手:“看你长得这么高,又昏迷了好几天,怎么可能吃饱了。”

女孩拉着他穿过草地,一路上蒲公英飞舞,风里满是野百合的气息,远处河滩上的流水声哗哗作响。

走到一处浅浅的溪流,女孩脱下鞋子,一蹦一跳的从溪水中穿过,她踩出一朵朵浪花,飞扬的蓝色裙摆在风中绽开。她忽然转过身粲然一笑,用手凫起溪水把许海淋成了落汤鸡。

许海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模样,也笑了起来,他也脱下鞋子拎在手里穿过溪流。

这天街上人们都看见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带着一个像是落水狗的少年在一家饭馆里坐着。

桌子上摆满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肴,许海却只是用筷子扒着米饭。女孩看着他拘谨的样子,不免有些无奈。她直接把那盘回锅肉推到许海面前,作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吃,不吃就揍你。”

许海也不再拘谨,狼吞虎咽的就着米饭吃起来。女孩眼中满是笑意和温柔。她把一盘又一盘菜用筷子全部擀进许海的碗里,许海吃着吃着有些没出息的哭了起来,他觉得大概从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

女孩忽然问他:“听说已经开始打仗了,有很多人都受了伤,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去离战争很近的地方救人?”

许海听完这句话愣住了,手里的筷子和嘴里的米饭都掉到了地上。

她有些歉疚的低下了头:“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你一点钱,你可以到没有战争的地方活下去。”

许海看着她:“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反正我也无处可去。”

女孩喜笑颜开:“真的吗?”

许海点了点头:“真的。”

“那等你吃完我们就走。”

“好。”

林千众看着女孩拉着许海走出了饭馆,他看着女孩蹦蹦跳跳的身影在阳光下逐渐模糊直到消失。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她会把他带去哪里,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还能回来。

走到天黑的时候,他们在山脚下歇息,女孩坐在地上仰望头顶的星星,她一颗一颗的数着。数的她眼睛发酸,数着数着就靠在许海身上睡着了。

林千众回到天穹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径直走进了许沧海的院落。许沧海已经趴在书案前睡着了,手中握着墨迹还未干透的笔。林千众把衣服披在他身上,吹灭了灯火。

许沧海醒来已经是天亮,他看着在墙角沉睡着一身酒气的林千众,有些无奈。他轻声唤来侍从:“去准备两个人早餐,记得熬一碗醒酒汤,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去熬吧,这酒鬼肠胃不太好,免得你们放多了辣椒。”

许沧海走进厨房,自从她走后他就再没有来过这里。好像做饭烧菜都是跟她学的,醒酒汤也是她教的。他沉默着把嫩豆腐切成不大不小的方块,把蒜末拍的细碎,他选了一个很小的辣椒切成碎末。起锅烧水,择去黄豆芽的两头,淘洗着已经泡好的海带。

锅里冒出了热气,水开了。海带和豆腐先下锅,蒜末也在沸水中翻腾,还有侍从们准备好的小鱼干都在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等到汤色微微发白。他倒入黄豆芽和辣椒,芝麻油和盐也混进了汤里。

“再煮两分钟,不要煮太久了,好了就送进来。”他转身离开,叫醒了还在沉睡的酒鬼:“别睡了,起来吃早饭了。”

酒鬼刚坐到桌子上,侍从们就把早饭端了上来。林千众只是看了一眼那碗醒酒汤就对他说:“盐放多了”

“你还没喝呢,你就知道盐放多了?”

“小清说能闻到淡淡的豆腐味就正合适,闻不到就是盐放多了。”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便陷入了沉默。

许沧海狠狠一脚把林千众踢翻在地:“你这混蛋,从以前你就总是嫌弃我做的东西这不好吃那不好吃,你怎么不自己去做。”

“对不起。”

“赶紧喝了滚去龙源海。”

“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离开了她和小河。”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怕我死在这里。”

林千众还想说些什么,许沧海一把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我说了我不怪你,吃了饭赶紧去龙源海,敢让一只蝗族进入尘世我就让你好看。”

等到林千众离开,许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许沧海的声音响起:“你怪他吗?”

“我不怪他,我只怪我自己太弱小被抓住害死了母亲。”

“不是你的错,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力量保护不了任何东西。”

“哥哥没有回来,他是不是也已经死了?”许河的声音像机械一样,他知道自己大概永远见不到那个哥哥了。

许沧海看着许河小小的身子,终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他的内心饱受煎熬,他既不忍心用谎言逼迫许河使用妻子留给他最后的希望,也害怕满身伤痕的小海在自己死后承受两个人的因果命运。

但许河从许沧海的沉默中已经得到了答案,许河知道父亲为什么苦恼:“爸爸,妈妈说九色花可以实现一切愿望,我一定会拿到九色花,救妈妈和哥哥的。”

许河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梦中妈妈和哥哥都在远去,他拼命呼喊,可他们还是不见了。

许河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对自己说:“我一定可以救妈妈和哥哥的,我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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