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局里没有叫莱纳德的顾问。”黛尔尽量放轻嗓音。
案发现场遗落的手机已经弃用很久的样子,没有电话卡,技术部门花了些功夫才调出里面的数据,从而排查出了手机的持有人——基尔特·莱纳德,曾任拉州州立森林公园护林员,三年前被野兽袭击导致颅面部严重损伤,经过几天的抢救才勉强救回他的命,但智力和记忆力出现障碍,并存在精神问题。
她带着物证上门,敲响了基尔特的院门。
鉴于基尔特的精神问题,她把搭档留在了远处,以避免压力对他产生刺激导致疾病发作。
小院被锈迹斑斑的铁网围得严严实实,大量藤蔓借此攀爬,缠绕成乱七八糟的一团,挡住了即使在白天也依然亮着的探照灯,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易拉罐和布料,在这些东西中,伫立着一座老旧的小屋。
黛尔皱了皱鼻子,从啤酒腐败的味道里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香,莫名的熟悉。
等了一会儿,小屋的门才慢悠悠地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瘦瘦巴巴的干瘪老头。他的半张脸是扭曲的,头顶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头发,应该是受伤的原因,一只眼球也没有了,眼皮凹陷耷拉下去,一根长长的铁链从他的手中一直拖到地面上,另一头连接着一团生满蝇蛆的犬科动物尸体。
那尸体腐坏得太严重,皮毛不翼而飞,残余部分裹满了泥土和灰尘,眼睛已经看不到了,只有几颗残存的牙齿从伸长的吻部探出头来。
他似乎依旧认为那具尸体还活着,甚至时不时低头去喝止宠物的过界行为,手在空气里拂动,仿佛那里真的有一颗脑袋等待着他的抚摸。
黛尔沉默片刻,拿出了放在物证袋里的手机,还没开口,他就扑了上来,一边感谢一边念叨着什么顾问落下了一套礼服,要不要拿回去,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小老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有些话混沌不清的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眼前这个完全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的人就是基尔特,但资料显示他应该才四十岁出头,怎么会老成这个样子?
黛尔叹了口气,重复道,“我们没有请过顾问。”
基尔特瞪大眼睛,嘴唇蠕动,咕咕哝哝地拍打着铁网。
本就不清晰的话被噪音掩盖,黛尔只听到了“天堂”。
真奇怪,在《天堂》失窃前,好像并没有多少人对这幅画感兴趣,即使有灵异故事加持,做个噩梦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至少没有估算价格引人注意,毕竟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画作和文物在传说中是沾过人命的。
而在找回以后,连精神病患者都念叨着它的名字。
黛尔想着,还是好心提醒道,“天堂已经找回来了,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展览馆去看看。”她顿了顿,又把物证放回口袋,“但现在有别的问题,我们发现在案发当晚,你曾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
……
基尔特意识到他在做梦,那样灿烂美好的夏天只存在于记忆中美化的童年。
小时候世界总是无限大的,好像永远也探索不完,草坪上的喷水口有彩虹在流淌,沁凉的水雾驱散夏日的暑气,母亲站在一旁,阳光模糊了她的面容,浅色的长裙在风中轻舞,似天边云絮,又恍若自由的翅膀。
他其实不了解他的母亲,她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情绪多是时候非常内敛,一个人支撑起了两个人的世界,偶尔才会表现出温柔,那是记忆里美好模样的主要来源。
他更不了解他的父亲,那个人只存在于母亲的口中,他有时是商人,有时是士兵,有时又是风趣幽默的浪荡子。
这个父亲的幻影在他长大后破碎,谎言之下的真相是,那个人只是一个强迫母亲的罪犯,他说着下流恶心的笑话,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孔看不清晰。
母亲发现怀孕时已经晚了,联邦的法律剥夺了女性对于自己身体的处置权,他们用战争诠释和平,用掌控伪装自由,用傲慢诉说平等,通过损害女性的权益去赋予一团尚不可称之为人的组织以人权,那不是人权,那是高高在上的政客们对于联邦人民乃至全世界的霸权。
母亲被迫生下他,养育他,只是没办法再给予他多余的温柔。
梦里的时间是紊乱的,什么都看不清楚,错位的光影在他的身侧折出一片光怪陆离的暗色,兰迪就蹲在那里,叼着它最爱的玩具,等待着他的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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