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为什么在床底下趴着?!”格雷结巴了一瞬,恼羞成怒。
床下的人并不回答,只是缓缓歪头。黑暗中,他的动作很慢,黑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仿佛宗教故事中的恶魔,带来难以名状的压迫感。
“别动!”
格雷再次出声喝止。
森冷的枪口并未产生料想的震慑,直到基尔特的脑袋转过了九十度,格雷开了枪。
子弹穿过缺损的眼眶,巨大的冲击力让残损的头颅轻轻晃动了几下,随后继续转动。
胶冻样的物质因为重力缘故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有一些砸在犬尸上,连带着那腐烂的干尸也泛起肉色,鼓起密密麻麻的赘生物来。
“……”
格雷感觉自己的胃囊在剧烈地翻滚、抽搐,他机械地扣动着扳机,子弹清空后又扣了几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枪的伤害不足以杀死这个……怪物。
仅仅几颗子弹的时间,基尔特已经完全失去人形,弹孔处倾泻的组织和液体覆盖了整个房间,凝成薄薄的肉膜,血丝蛛网般铺开,为视野所及的一切镀上一层暗红色。细嫩的枝桠自肉膜中生长出来,形状各异,荒诞离奇。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东西,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一切的发生,不会有人会由此联想到这团从床底下膨胀生长出来的东西曾经是人。闪烁震动的辉光从那里辐射出来,它们毫无疑问地美丽,却是从异变的血肉中绽放的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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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云絮纤长,微风轻语。
车停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前,林立的建筑丛中,它是唯一没有丢失细节的那个。
在黛尔决定前往这里的瞬间,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眼前就成了这个样子。
阳光明媚,但街上空无一人。虽然知晓也许是因为这只是在自己的梦中,但缺少同类存在的场景里总会让人感受到某种难以磨灭的恐慌,何况周围那些模糊得像是印象派油画一样的景色。
旁边的格雷格外安静,若是真正的格雷,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满肚子问题,火急火燎地忙碌起来。
指甲抠进掌心,没有血,只有贴图般的深红。弯月状的缺损拨动着她的神经,她默不作声地按住伤口,用力揉搓,在剧痛中面无表情地下了车。
疼痛不能让她从这场怪梦中醒来,她必须按照莱纳德的说法去做些什么。
失忆让她忘记了案件相关的一切,但她还是凭着感觉轻易走到了那副画的面前。
《天堂》
颜色丰沛、复杂,混乱又模糊的画面带来矛盾和不安。画布下方使用饱和度极高的艳丽色彩围拢成一个近似半圆的形状,缠绕在画幅的边缘,像是花园里团簇的花朵,热烈盛放,而上方却是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暗色,似乎是一座幽深寂静的森林,光线有些杂乱,唯一能够确认的是没有任何一条从森林里经过。
两个部分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中间用锐利的线条撕扯出了大片模糊的过渡,斑驳的深色仿佛在浓雾中挣扎的人影。
她几乎听见了哀嚎,眨了眨眼,声音又如潮水般退去。
黛尔把视线从画布上移开,陷入思考。
画的名字和内容看上去没什么关系不算少见,她不怎么懂画,但依然可以感觉出画面似乎在传递某种恐惧和不安,它甚至没有任何明确的意象,当然,这也可能是风格流派之下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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