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反复复打量着陆余,简直像极了记忆中的模样。

“大爷,我姓陆,大陆的陆。”

“我爸以前来过这地方。”

陆余直接摊牌。

没错了,没错了。

得到这肯定的答复,老程彻底吃下定心丸,身躯一震,抓起陆余的胳膊,枯瘦的臂膀上露出一根根青筋。

“那就是了,多少年了?”

“真像,真像。”

老人嘴里不断念叨。

“你爸爸,可救过我这条老命啊!”

陆余任由热情的老人拉着自己进了屋。自己人生地不熟,正愁没个人问。

老程久违地觉得自己生出一股子力气,他拉着陆余坐下,絮絮叨叨也不嫌累。

夕阳里,老人说起了从前——

那年,庆山刚当上乡长,风风火火拉投资搞旅游建设。伙同外面那个大款说什么开发灵公山,修景区。

这类的话骗别人可以,骗老程可不行,他打小就认定灵公山里有好东西。这还是听他爹说的,他爹又是听他爷说的…准没错。

他年轻时,有空就去后山刨土,老想着刨出点值钱的家当,他是穷怕了,幼时眼睁睁看着弟弟被带走。

多年一无所获,直到刨的儿子都能乱跑了才收了这心思。

这外面来的人,真当他们是老老实实来搞开发的?还不是和他那些年一个样?

老程觉得自己已经猜中了这些外来人的心思,但他没说。

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自己守不住还不如换钱,反正乡里是实打实的好起来。

大伙心气神正是最满满当当的时候,天塌了般传来一个坏消息,外面来的那个投资人失踪了。

老程倒是无所谓,一个贼,没了就没了。

紧接着他听到乡长也一起失踪了时,他坐不住了。

还不如天塌了呢,天塌了至少还有高个子顶着,现在他们乡的高个子已经没有了。

但事实证明了一句老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夜里,暴雨如注,那样的雨是老程前所未见。

溪流暴涨成湍急的河水,紧跟着向村子淹没。

有人发现的及时,大喇叭很早就在喊,但老程没听见,雨声太大太吵了,他耳朵又灵,只好拿棉球把两只耳朵堵住了才能入睡。

老伴去世,儿子在外打工,家里只老程一人,等他醒来时,那水已经漫至床沿。

灯开不了,他摸索着往外走至大门前便停下,向外睁大眼看去,黑漆漆一片,他什么都望不见,耳中只有响彻一切的雨声。

该是阎王爷要收了他这条老命,老程想着,那水渐渐没至胸口,老程只觉喘不过气。

直到他看见,闪着两道粗灯的重卡,沿着早已浸没在水中的乡道缓缓驶来。

后来他才知道,大伙都撤了上山了才发现少了老程,看不清路不敢冒然回去,正发愁时从山上来了几个开着重卡的人前来救援。

都说年岁越大越是健忘,但有些事情反反复复一直想,倒是更加深刻些了,像是刚经历不久。

那个一脸冷峻,划着水过来接他的年轻人。老程觉得怕是到了棺材里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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