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凉如水,蝉鸣声此起彼伏,树木的阴影里,不时有飞禽扑簌而过。

山里啥都好,就是没有网。

陆余叹了口气,身为一个重度熬夜患者,放下手机只觉闲得慌。

翻来覆去睡不着,陆余内心细细琢磨自家老爹挂断电话前的那句“小心些”,莫名有些不安。

陆余一直觉得自家老爹很无趣,好像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

小的时候,为了引起他父亲注意,陆余会故意在家里搞点破坏。装作不小心的样子碰碎花瓶,随后站在一地狼藉前闭着眼嚎啕大哭。

等老妈手忙脚乱把他搂在怀里时,他会偷偷睁眼观察自家父亲——陆继心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于是,幼小的心灵一瞬间仿佛被刀子刺穿,假哭变成真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好在自家老妈热情如火给了他所有的爱,才不至于让陆余有啥童年阴影。

想想他老妈才是最有能耐的那个,居然真能给石头都捂热。当陆继心怀抱昏迷的林玲,面露慌乱之时,陆余第一次见到他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别家父亲常见的关心话,陆余是从未听过的。这冷不丁来一句倒是让他头一次感受到“关心则乱”的滋味。

月色渐深,乡道传来车辆驶过的声音,过了一会,那辆车好像又打转回来。

“老程叔”

有个女人在喊,声音很急。

陆余起身,从窗外朝下望去,路旁停了一辆车,有个拿着手电筒的女人快步走来。

“咚咚咚”急促的拍门声格外响亮。

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要紧事。

陆余圾拉着鞋走下楼,老人正开了门。

“咋了,小慧。”

屋里的光照过去,那是一个眼神惶恐,面色苍白的中年女人。

“你看见柱子回来了吗?”

女人急切问道。

这段时间她在县医院照顾长柱生病的老娘。往常长柱下了班都会打来电话慰问一番。

今日过了晚饭还没个动静,小慧觉得不对劲,拨了电话发现拨不通。想着估计是自家男人太过劳累,已经睡下了。

直到在乡里小学教书的女儿,加班回来发现父亲不在家。母女二人通完话便双双丢了神。

老程仔细回想了片刻,下午和那小家伙唠嗑时,确实没听见外面有车过。

“好像没有。”

正好见陆余走下楼,老程顺手指道:“问问他,这孩子下午过来的。”

见那女人眼巴巴望过来。带着一丝希冀问道:“你在路上看见我丈夫了吗?”

陆余本想说没有,他并不认识。心中猛然闪过了一个画面,他想到那张被撕碎的车票。

他问道。“您丈夫是不是开客车的。”

女人眼神一瞬间活了起来。急忙道“对对对,县里到我们这就一辆的。”

“我之前买了票,但那班车晚点了。”

女人眼中的光好像一下子暗淡了。

她很清楚自家男人,他做事很规矩的,向来守时。

“麻烦了。”

女人没再多问,拿着手电筒失魂落魄地上了车。

老人本想宽慰些什么,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师傅,帮我们沿路找找吧。”

名叫小慧的中年女人对着司机低声哀求。

叼着烟的男人回身看去,惨淡的光下,眼中映照着两张如出一辙般忧愁的脸。

男人说道“这地方偏的要命要命,我本来就不是很想来。”

这地儿知道的人都少,都是些山路,鬼才往里面跑。

要不是见这女人都快给自己跪下了,一时心软才同意当一回好人。

这还能找个蛋子,指不定翻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再说了,黑灯瞎火的就靠两个手电筒能照见啥?

太晚了,都回去睡觉吧,你俩还是等天亮了再去找。他想说。却没说。

话到嘴边他改了口“妈了个蛋的,先说好了,得加钱。”

“钱不是问题,都好说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姑娘赶忙说道。她的面容憔悴,手上攥紧的手机屏幕仍亮着光。

“谢谢了,谢谢了。”

男人摆了摆手,猛地抽了一口烟,扔掉那剩下的小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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