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内,最高的那座钟鼓楼下。

医师服的中年男人伫立原地,目光中,穿着一身猛虎锦袍的少年正背对着他远去。

沐猴而冠。

男人心中想到,眼下用来形容少年再贴切不过——因这少年的衣裳稍显宽大,不太合身。远去的步伐不快,背微驼着,好似故作老态。

他并不觉得这很好笑,只是油然生出一股敬畏,敬畏这般以假换真,欺天瞒地的神通手段。

那少年大概真以为自己是景邵了?或者说,是景邵偷梁换柱,顶替了这一副年轻的躯壳?

这种哲学上的认知问题,他在二十年就曾思考过,却是没分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不知道这迂腐的老先生,知道自己李代桃僵,换了身躯重活一世之后,该是如何表情。

锦袍少年在他夹杂着精神暗示的的话语下,连头都没回,渐渐消失在拐角处,棕红色院墙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中年男人收回目光。他提起那个方才还挣扎不已的孩子放在身前,细细端详片刻。

孩子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一张小脸惨白,毫无血色,其上写满了痛楚。只是他的眼中一片灰暗,早已没了半点生机。

孩子的手指仍紧紧抓在胸口衣衫处,好似要扒开来掏出些什么。

“抱歉了,但为了大计,总得有人牺牲,包括我。”

中年人为这消逝的幼小生命感到些许惋惜,面色闪过一丝怜悯。但这一切的牺牲都将是值得的。

此方天地内,诸多伟力终将归于一人,那个意外卷入的少年,手中的孩子,甚至包括他自己,都该成为王上打破枷锁,登临玄境的基石。

他轻轻拨开孩子的手指。

眼中所见,衣衫与脖颈的交接处,火红色的花瓣跃然而出,娇艳欲滴,沾着丝丝猩红的鲜血。

中年男人指尖轻轻一划,那千年不坏的布料仿若被锋利的刀划破,裂开一道口子。

生机盎然的娇艳花朵挣破束缚,猛地探出身形,它扎根在孩子胸口处,道道如脉络般的青根深入孩子体内。

花瓣唯美,带着股奇异的清香。

花香醉人,说不上浓,却久经不散,直直飘入中年男人鼻端,令人垂涎的气息似乎能迷人神智,中年人不自觉地喉头翻滚,咽下口水。

咬了一口舌尖,男人一阵刺痛清醒过来。

安定心神,将某些不该有的想法抛之脑后,这不是为他准备的。

“只是,为何这时就开了?莫不是这孩子原身的魂魄太弱小,承担不住这么多养分,只能提前盛开?”

这在胸口处扎根,以魂魄血肉为养料的花朵,看似生机勃勃,实则只最顶端处的花瓣格外鲜艳而富含活力。

按理来说,应该等到大祭之后才会破土而出,此时却像是受了某种刺激,不得不提前盛放一般。

中年人思量一番,脑海中那个少年的身影一闪而过。下一刻便被他否决。

那不过是个身陷迷局而不自知的普通人罢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能力。

中年男人按耐住心中疑惑,他托着那孩子,像托着某种贵重的贡品,朝着王宫深处走去。

他的步伐看似不快,但顷刻间已越过两三丈远。

不过十数息时间,已至宫内正中心,那座规模最为庞大的明堂前。

三重圆形台基,层层收分,上有八角攒尖的屋顶。男人托着那孩子,躬腰立于最下方台阶处。

那身医师服已经变成了玄色的祭服,上下近乎全黑,只胸前绣着火织般的九首神鸟图案。

他那张苍白的国字脸被这身黑更衬得惨白了些。

“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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