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仪殿、在尚乘局、在延恩殿、在教坊,随着地图的扩展,李显开始对自己所处的时代和地位有了越来越立体的认知。
晚上临睡前,他拉住了杨嬷嬷,想和这位自穿越来最能让自己安心的人好好聊聊天,释放一下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复杂情绪。
“嬷嬷,您姓杨,是阿娘的家里人吗?”武媚娘的母亲也姓杨,在第一次知道杨嬷嬷的姓氏后,李显就隐隐怀疑。
“荣国夫人出身弘农杨氏,显贵无比,老身刑余之人,怎敢再言家世,有辱门楣。”杨嬷嬷低声回道,这算是隐晦的承认了。
“那嬷嬷为何获罪?”
“先齐王李祐谋反,先夫从逆被斩,全家获罪。当初我本当没为奴婢。幸得文德皇后怜悯,念我出身世族,罪减一等,入宫侍奉。又得荣国夫人青眼,举荐为殿下保育。”杨嬷嬷第一次对李显说起自己的身世,却异常平静,仿佛在描述一个旁人的故事。
“那嬷嬷还有亲人吗?”
“当初还有一儿一女,获罪时年龄尚小,就……”杨嬷嬷语气顿了一一顿,一直竭力控制的平静,终是裂开了一条缝隙:“就和殿下的年岁差不多。儿女没为奴婢,被分去各地王府,再后来,就寻不到一点消息了。”
“等我出阁了,我让王府的人帮嬷嬷寻找”李显闻言也是心酸。这李唐王室还真是心大,喜欢将罪臣家眷没为奴隶,再分配到宫廷王府中,也不怕这些人心怀怨怼,暗中报复。
杨嬷嬷想到李显赤子之心,纯然肺腑,感激说道:“谢殿下恩典。从高门贵妇到阶下囚,我见惯世间冷眼,幸得贵人庇佑,保有残身,也对这世间尚存几分温情。殿下还小,这些话本不当说。但近日殿下种种所为,若不提醒,恐怕被小人利用。”
“请嬷嬷教我”李显正色道。
“殿下亲近宫人,不吝赏赐,又愿意扶危助贫,这是善举。但宫人命如草芥,宫人之下更有宮奴婢,不敢妄念君恩。譬如春娘,殿下助其姐脱困,又许其秘密联络施恩的差使。若春娘品行不端或行事不密,就会让别有用人之人利用,陷殿下于不义。圣人最忌讳后宫有人密谋,前教坊乐人宋正,只因为帮助宫人偷偷联络宫外家人,就被圣人赐死,前朝后宫都有人求情,圣人无动于衷。殿下虽为亲王,也不可肆意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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