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辗转我在这座城市停留了下来。

并不是我愿意停留,只是那个我一直追踪的家伙,他似乎决定在此长时逗留,所以我才会跟着留下。

追踪?对,追踪。

为什么我会追踪他,这还得从我的堂妹,由纪说起。

由纪是个十分内向的女孩。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怎么说,我感觉她有点阴沉,站在她身边我总会有种阴森感,所以即便姑母多次拜托我多跟她接触,我始终还是不愿接近她。

我跟她实在说不上有太多的交流。她话很少,总喜欢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性格……大概有些偏执。

她常常会无故向姑母发难,因为她总怀疑姑母进了她藏着秘密的房间,动了她心爱的物品。喜欢某样东西的时候,她会表现出极端的狂热,甚至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

姑母就曾忧心忡忡地向我母亲诉说她的苦恼——由纪在某些方面的表现令她感到了一丝恐慌,让她不由得担心起由纪的心理问题来。

我记得应该是猫吧。

那个让姑母转移她专注于玩乐的视线回到女儿身上的事件。

由纪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沉迷于动物柔软的皮毛中。她就曾经对我家萨摩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且试图从它身上取走皮毛。好在萨摩凄厉的叫声惊动了母亲,虽然被剜下了皮肉,好在保全了它性命。

姑母家里的田园猫就没那么幸运了。它成了由纪的收藏品,被她将整张皮毛剥下,制成了一个个可爱的毛球。她将它们制作成小装饰,不时拿来把玩。

肉被她吃了,骨架做成了动物标本。姑母正是看见她房里放置的猫骨架,才发现自己一度以为失踪的爱猫是被女儿虐杀了。

“我几乎要昏过去。她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那天的谈话,姑母满脸惊惶如是说着。

然而,我并没有真正看见姑母描述的这些。事实上,她在我面前表现得还算乖巧,就像大街上任何一个中学女生一样。如果不是姑母说出来,我或者会觉得她只是比较内向罢了。

“由纪或许需要一点心理疏导。”去年年初姑母同母亲提起了这样的事。

之后如何我不太清楚,只是知道那之后,姑母每个星期都会带着由纪去一家心理诊疗所。

最开始由纪很抗拒,一两次之后她却完全接受了,甚至不需要姑母特意催促,或者说几次的诊疗过后她开始期盼着诊疗时间的到来。

我曾问过姑母有关诊疗所的事,对此她的表现让我感到奇怪。尽管她不止一次去过那里,但她却根本无法向我描述那个地方具体的模样、摆设,她甚至连诊疗所准确的位置都说不上来。

她用一些很模糊的词语描述那个地方。干净、整洁,天花板很高,墙壁雪白……诸如此类。唯一有用的信息,是她对诊疗所的那位心理疏导师的描述。

“那是个年轻男人,长得一副和善面孔。个性也很温和。跟他交谈会感觉到亲切而舒服。”

“他把由纪单独留在诊疗室里跟她谈话。我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聊了些什么,不过能看出经过他的治疗,由纪明显精神了不少。回去之后也没有以前内向,至少她愿意跟我谈论更多东西了。”

然而对此,我们都没有特别在意,姑母倒是为由纪的改变感到高兴。因此,当由纪提出独自前往诊疗所时,姑母痛快地答应了。

那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姑母一反常态地有两个月没来寻母亲闲聊。按照惯例她每两个星期会来一次,除非有事否则她总是很准时。

此后不久,我就从母亲那里打听到姑母疯了的消息。

由纪跳楼自杀,从学校教学楼的天台跳下,摔得粉身碎骨脑浆迸裂;警方调查由纪死因时,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一些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人体器官。经过DNA对比发现,那是属于几天前失踪的一位年轻女性的。

那之后,警方在姑母院子里发现掩埋在土里的、女性残缺的尸体,他们由此判断由纪是畏罪自杀。

在痛失爱女的悲痛与这残酷事实的双重打击下,姑母精神受到严重冲击,因此而发疯。

由纪葬礼举行那天,很是阴沉,天空飘着小雨。姑母没有被允许出席葬礼,她的精神还很不稳定,葬礼的头一天晚上,她还突然发病,医生给她用了镇定剂,这才能让她稍微安静下来。我们接到消息去看她时,她正神情恍惚地缩在角落,两只眼仿佛没有焦距。

“今天上午来了个陌生人。”医生说道,“他离开之后你姑母的情况就一直不稳定。晚饭时看到给她配备的晚餐,她突然就发病了。我们也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医生说她不能再受刺激,因此举行葬礼当天我们把她留在了医院。但他说上午前去探望姑母的人实在令我很在意。

那到底会是谁?

不知为何,我隐约觉得姑母会发病是因为他的关系。

说起来,从葬礼开始,我就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而它在我见到出现在由纪葬礼上的那个男人之后,愈发强烈起来。

“我叫唐,是由纪小姐的心理诊疗师。”那个男人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真是令人难过。”

他说着,特意在脸上表现出难过的样子。可我透过他的眼睛却感受不到他的真心实意,反而有种让人非常不愉快的蔑视感。所以,他的难过就如同鳄鱼的眼泪一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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