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隐私,不过是个借口,我知道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告诉我。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怕问多了他会对我有所怀疑。还是换个方式,旁敲侧击。

“那个女人——我是说刚才过来的那位,你的病人。”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随意一点,“她会怎么样?”

“我想她会被这里的巫祝处死吧。”

医生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里没有惋惜与不忿,我甚至能在他的话里听出一丝兴奋,像是对这样的事喜闻乐见。我盯着他,我能确定那不是我的错觉。

这不该是一个医生该有的态度。

“为什么要处死?”

“巫祝说,这是邪祟附身,如果不处死,邪祟就会借着他们的身体,感染更多的人。”医生漫不经心地回答道,那表情略有些嘲讽,显然是对这套说辞不以为然。

“不意外。他们自古以来不都是用这套说法愚弄世人,背地里做些见不到人的勾当吗。”我顺着他的话随口说道。但这个说辞我始终感觉有某种怪异的地方。

感染。这个词在这段话里总显得有点奇怪。不如说在这种迷信玄学的话术里,出现这种倾向于医学术语的词语用法,实在是很突兀。也不知道这是巫祝的原话,还是医生在转述过程中加入了自己的专业理解。

“他的话也许不都是错的。”医生这么说道。

“什么意思?你不会真相信巫祝那套关于‘邪祟’的说法?”

“不,我是说,如果邪祟指的是别的东西,那么他做的一切不就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包括处死病人这个手段,也是必须的。”他笑了笑,循循善诱。

如果“邪祟”是指的可以通过病人“感染”其他人的病……

“你的意思,听上去像在说这是一种传染病。”

他笑起来,反问一句:“难道不是?”

这样的话,巫祝的行为倒有一定合理性了。这么说我在掉落山崖前看见的、他们在山洞里进行的奇怪仪式,就是在处死这些患上传染病的病人?

我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让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那可真是令人窒息的画面……也许我会被追赶,正是因为打扰了他们那该死的仪式?

但是,还是不太对劲。

我看向眼前这个只穿着白大褂、身上没有半点防护的人。一个医生,面对患有传染病的病人,他这样未免显得太不专业了。而且他明知有病人造访过的情况下,也没有考虑对诊室进行消毒处理……

他真的是医生吗?

“怎么,你的脖子不舒服?”医生的目光看向我,大概是我突然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没什么,就是觉得脖子有点痒。可能是虫子的原因。”我随便找了个看得过去的借口搪塞过去。

他看了我一眼,倒是没有怀疑,反而说道:“说到虫子……我想你可得注意了,千万不要被它们咬到。啊,正好配药房里还有驱虫的药草,你有需要的话自己做一个药包带在身上吧。”

他这突如其来的叮嘱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他难道是这样一个会去关怀别人的人?据我所知,他可不是这样的人。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多谢提醒。不过,为什么一定不能被咬到?”

我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原因,但我需要从他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更何况,我不是失忆了?理所应当的,我不应该知道这些。

他笑了起来,说道:“我想你应该不会希望被‘邪祟’感染,变成我的病人才对。”

我愣了愣,这下倒是能解释他频繁出诊却是这种不慌不忙的态度了。

巫祝还是在撒谎。病人并不会把这种病直接传染给他人,他知道这点,但谎称邪祟会“感染”其他人;明明是因传染病而被处死的病人,他选择的却是“绞刑”,甚至故意将尸体保存在山洞里——这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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