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
檀阳宗长老掏出酒壶，自顾自喝闷酒去了。
有时候他觉得读书人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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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启蛰和李举人走在桃林中。
今日无事，练剑而已。
经过屠真鹿一事后，陆启蛰隐隐发觉出娘的与众不同之处，例如真厌对李举人没有半点好脸色，结果到了娘那儿，那叫一个恭恭敬敬，一口一个“陆王妃”；或是家中练剑时，娘一两句恰到好处的点拨，点到为止，恰是云开见月明，练剑一门上的某些关隘瓶颈一点即破。
练剑之余，陆启蛰问了一句：“娘，你是不是其实什么都知道？”
娘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也不全是，譬如娘就不知道小陆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能给娘生个白白净净的大胖孙子……”
“啊啊啊娘你别说了……”陆启蛰丢开长剑酡泉，双手捂耳。
除开娘一开始传授的剑舞“游龙惊鸿”外，其实陆启蛰在白民国那几年内，还练就了几门杀力颇大的剑招，日夜练剑，不曾手生，唯独在娘面前，少年仿佛自残形愧，涨红了脸，偏是用不出来。
娘没说话，一开口三句话，把陆启蛰所学剑招底细道了个干干净净。
陆启蛰震惊得哑口无言。
“娘，你不会是书上写的剑道天才、绝世剑仙吧？”
“不是啊，我就是小陆的娘啊。”陆母就只是笑语盈盈。
剑仙？天才？不能够，有些贬低了。
随后按照娘的说法，陆启蛰将三式剑招融为一体，结果威力成倍递增，一剑递出，草堂前剑气折草平。
剑招得名“秋风斩草”。
陆启蛰悄悄看了眼李举人的发鬓，欲言又止。
不知是不是君子国神性根底交由自己的缘由，李举人近来白发丛生，远远看去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没太大区别了。
两人在一处山涧内歇脚，白玉瀑布倾泻，水声哗然。
李举人让陆启蛰试试全力斩出一剑。
秋风斩草，瀑布断流丈许。
“你如今的境界，算是九品有余，八品不足，对上寻常九品修士，在你手中走不出二十回合，对上八品修士，祭出失落夷野之王的力量前，哪怕倾尽手段，恐怕胜算也不会超过五成。”
少年点头，只管老实听着。
“世间大道殊途同归，无非由低到高九品之别，失落夷野之王的传承加上陆王妃传授游龙惊鸿的缘故，你的九品底子打得很好，至于剑道一门上，剑气三丈有余，其实俨然能够等同于八品剑修，但这还远远不够。”
“道门斩三尸，修士练三道，体魄一道、魂魄一道、你的剑道一道，剑道是够了，可是魂魄与体魄还是弱了些，我们先从体魄练起，所以……”李举人指向瀑布底下。
陆启蛰觉得李举人笑得着实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李举人让他去到瀑布底下练剑，什么时候能够在瀑布底下打出一套完整的游龙惊鸿，什么时候他才算九品剑修。
陆启蛰看向水声哗然的瀑布，咽了口口水，还是脱去衣服走过去，结果刚在瀑布底下站了不到一息，就被势大力沉的水流狠狠撞入水中，头晕眼花，结结实实呛了好几口水。
别说打一套游龙惊鸿，连站稳都成问题。
“再来！”一连几次之后，少年被撞出了火气，以剑驻地硬撑着站起身。
李举人也有些无奈，可这是陆王妃的意思。
瀑布上流有一盏莲蓬，莲蓬十八孔，孕育一种同时淬炼体魄魂魄的天材地宝“灼泉”，只是灼泉每一滴都重达千斤，檀阳宗一般武夫每次一滴灼泉可用数月之久，陆王妃更狠，径直把灼泉混入瀑布水流当中。
这便是陆王妃向檀阳宗要来的至宝，人屠白礼证道机缘，灼泉莲蓬。
真厌曾经向檀阳宗要过此物，给出的条件极其诱人，不过最终无功而返便是了，人家顶多要莲蓬一孔的灼泉，陆王妃倒好，狮子大开口，将人家整座灼泉莲蓬给要了过来。
一个敢要，一个敢给。
半柱香过去，眼看瀑布下的少年昏厥过去，李举人终于出手，打散水流中的灼泉，让陆启蛰平躺泡在水中。
灼泉不仅能淬炼体魄魂魄，疗伤更是一等一的天材地宝，具体如何就看如何使用了。
少年一身淤青，浑身经脉骨头皆有大小伤势，怎么看怎么瘆人。
哪有这么练体魄的？李举人除开苦笑还是苦笑，直接用灼泉冲刷的炼体法子，乃五品武夫才能驾驭，陆启蛰一个初入九品剑修，若非失落夷野之王中有不死国的一丝神性根底，恐怕第一下就得被活生生砸死。
照这么练出来的剑修，单论体魄魂魄强度，丝毫不逊色同等级的武夫法修。
武夫以体魄见长，法修以魂魄为主，剑修以大道道意主杀伐，天下修道三大门类，也是上三宗之别，试想一下，当一位武夫与一位法修面对陆启蛰，千万百计打杀了九品少年剑修的长剑，结果发现论及魂魄体魄，半点不逊色武夫法修。
怎么打？
陆王妃铁了心要打造出继承衣钵的第二位天下第一啊。
眼看陆启蛰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李举人又拿出第二样至宝。
上阳学宫的梅落剑影璧，既是玉璧的“璧”，也是影壁的“壁”。一面圆形玉璧，其上梅花零落，万千剑意凝练在内，不知上阳学宫和陆王妃用的什么法子，沿时空长河或逆流或顺流，窥探天机，将从前后世的一品剑修剑意悉数凝练在内，以助天下剑修观摩剑意，砥砺剑心。
不知千百年后的某位一品剑修终于得道，结果在千百年前一块玉璧上见着了自己得道的一抹剑意，又该是何神情？
这么想着，李举人手掌抚过玉璧，心神沉浸其中，越过零落梅花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曲水流觞，千百剑仙齐聚，各为剑意所化，绝代风华。
李举人拱手作揖，取居中一枚最为中正平和的剑意，随后心神退出梅落剑影璧，再看时，面前多出一柄君子玉剑。
按陆王妃的说法，与同辈同境剑修论剑问道算什么本事？
问剑当问剑仙，论道当论学源。
君子玉剑干净利落，剑首外圆嵌方，剑格平滑无物，剑身清光雕刻三字真言，自剑尖往下，依次是“仁”、“礼”二字。
剑名紫薇，乃儒家教祖周游列国佩剑。
儒家教祖本不为剑修，不过佩剑行走山河一寸，玉剑随之丈量天下一寸，到后来，儒家教祖步步登山，“仁礼”大道行至巅峰，到了道意足以凝化实质的地步，使得紫薇剑脱凡入圣，成为儒家教祖道意的化身。
诸如此类，三教教祖皆不为剑修，却愿为天下剑修另辟一道，以自身道意化作剑意，收录凡间各处。
世间大道何其多，道意也分三六九等，三教范畴内的道意可称大道，七八成道意皆脱胎于三教，三教道意用以入门磨炼剑心再合适不过，而陆启蛰剑心空明，宛若白纸，一点墨色即晕染。
三教之中，道门太过天性良知、太上无情，佛教太过空泛，来世今生，儒家中正平和，则是初入大道者观悟的上上之选。
倘若陆启蛰初步磨砺剑心，上来就是佛教教祖的虚妄无我，心性不够坚定，怕是问道过后就要与凡尘斩却干系，皈依佛门，到时还得去西天佛教要人。
倒不是说大道之中独尊儒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练剑练心也讲过程，儒家相对平和如君子，对于从未磨炼剑心的少年而言，利气依侠客，木剑归少年，恰是称体裁衣，最为妥当。
李不才屈指一弹，君子剑化作紫光，窜入少年眉心。
于是陆启蛰浑浑噩噩之中，外在练就体魄魂魄，内在幻境问剑剑仙。
“都与儒家教祖一同回溯大道本源了，问剑论道什么的，可远远比不上一份儒家教祖的大道本源。”
儒家教祖身为三教教祖之一，单只一人大道本源，牵连后世无数儒生大道，就像一株参天巨树，后世再多儒门大家，也不过在其巨树上开花结果罢了。
正所谓得一者得千百。
做完这些，李举人仍不放心，只手划分出一个隔绝天地的小天地禁制，让陆启蛰得以安心修行，类似于陆王妃的玉楼兰雪领域，只不过远远比不上后者，相较天下第一陆王妃，君子国书侍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少年心神沉浸，却在另一处醒来。
置身时空长河遥远上游，恰是百舸争流，诸子百家争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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