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这种暗黄才说得上是生命中最珍贵的表征。既无可奈何地随风摆动,又不愿意被来风随意摆弄。

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肃然着脸,冷峻中渗透出悲哀,双脚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钉在地面,像一棵老树,被风雨侵蚀之后,裸露出来发白的树根,拼了命一样,钻进地下,就为了能够维持身体平衡,并为需要遮佑的人提供最大的庇护。

秋雨从没有关上的窗户洒进来,打湿了木地板。

她心疼得用非常焦虑的语气冲口而出:“平,快关上窗,别着凉了!”。

便争急忙从衣柜里找出那件当初送给他的,用来确立俩人关系的呢子大衣。他说:“这是一生中第二个女人给他这么温暖的衣服”

没想到,刚往他的身上披去,他就像触电一样,身体猛烈地颤抖一下,紧接着口里扔出那句像炸弹一样的话……

这个声音如旱雷一般刺耳,刺破密闭的忧虑的空间。

本来,这样的情景多么适合人们去遐想,遐想起绵绵的情意,现在却偏偏发生在飘着冷雨的秋天。

忽然间,她的脑袋一阵发懵,眼前一黑,多么像一滴从檐口失重下来的雨滴,不仅毫无意义地坠下,坠入最无情的地面,粉身碎骨之余,又被地缝吸进更冷漠的黑洞。从当初的单纯牵挂,到意无意义的消散。

就像自己明明渴望有个明媚的远方,可是现在的她永远不知道那里才是自已拥有的远方。

他说出来的话,显得那么遥远。

“小猫!”,她总是喜欢他这样称呼她,“滚开!你离我远点!”

对于他为什么会说发这么大的火,并从他向嘴里喷出这样的话。

她虽然已经有足够的理解和心里准备。可是,猛一听到,还是有些猝防不及。

因为她常常看到他被疾病疼痛折磨得满头大汗,脸上还得装着若无其事,强行扯动脸部肌肉,才能向她露出嘴角经过万般扭捏出来的微笑。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话会在这时候,忽然间以这种形态,从他嘴里吼出来。而且,还是歇斯底里的暴发。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像一只从高高的悬崖上失足摔下来的小猫,只能虚无地听到,时间在踏空的那瞬间,发出一声人间最凄厉的惨叫。来不及,也不可能再听到一声沉重的落地闷响,地板上就剩下一具瘫软的身体,和绝望透顶的肌肉在地面上本能地抽搐。

那时的她就是那样,身体瞬间软软地摔倒在地上,好像是一只已经被全部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小猫。

他似乎听到了她重重摔倒在地的声音。

一扭身,扑过去,紧紧抱着她。嘴唇哆嗦着,仿佛要说话,要说很多很多的话。

有道歉的,有谴责的,有悔恨的,有痴情,有心疼的……

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喉结不停地抽搐,急促地痉挛反压榨出来的声音,是如此的刺耳,如此的绝望。

最后,两滴泪珠,应该只有两滴,最后的两流,一边眼眶一滴。从他发涩的眼空里渗了出来,凝在眼睑,混浊得似发馊了很久的隔夜豆浆。

……

现在,她就像他当初那样,站在窗后,一动不动的,仿佛时间已经失去所有的动力,就像即将耕尽电量的墙上挂钟,仍然榨出剩余电能,颤巍巍的指针,来回反反复复抖动。

她的唇舌间不自觉地咀嚼起来,他当时冲口而出的那句话。

她多希望他现在就在这里,用同样的话对着她再一次疯狂地发泄出来。

可是,他去哪了?去哪了……

他站在这里的情景仿佛还是在昨天。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深情地站着,沿着他当初望向窗外的方向呆呆地望着。眼里充满着所有东西,又是十分缥缈的空虚。

她知道,现在的她才真正听懂了他当初的嘶吼出来的话。

无论时间是什么,无论他走到了哪里。无论怎么样梳理,都分不清究竟有多远,或者还在梦里。

她知道,她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也不敢再轻易瘫软下去!

因为,刚刚她听到儿子在客厅里,像是他说话的腔调,奶声奶气地说着话。

未完待续

2021.01.25(2024.05.28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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