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自曹丕称帝一直到晋代魏之前,似乎没有外戚干政的情况。有一个小故事被记载在《三国志》中,似乎可以解答这个问题。魏明帝曹叡继承皇位,接下来就是选皇后。有个叫姓虞的夫人没有当上皇后,非常不高兴,然后太皇太后卞太后就来安慰她(算是曹叡和这个虞氏的奶奶),结果这个虞氏是真的牛啊,一千八百年后的作者看到这段描述都是震惊的一天吃不下饭。这个虞氏面对太皇太后的安慰,直接吐槽:“曹家人就是喜欢让低贱的女人当皇后,没有一个有眼光的!”这句话在我年幼的心中炸起了一道惊雷,翻阅厚厚的二十四史,真性情就得属你,虞氏!他人谁都不服。人家卞夫人也被封为太皇太后了,你当着人家面说曹操、曹丕、曹叡都喜欢立低贱的人当皇后,正常逻辑曹叡早就应该诛九族套餐下发下去了,结果虞氏只是被赶走了并未受到太大的责罚。但这句话也侧面佐证了,曹魏没有出现外戚干政,并没有以婚姻来绑定强大的士族,而是让那些地位“低贱”的外戚慢慢壮大,于皇帝可控又对世家大族形成制衡。唯一的败笔就是在司马昭霸占朝堂时期,曹芳老丈人光禄大夫张缉又想搞事情,干掉司马昭让夏侯玄辅政,结果事发伏诛,但这也算事出有因,不能算外戚干政。

再说士族乱政,曾经士族在我心里是伟大的高尚的,他们是国家治理人的储备仓库,是人才基地,是时代标杆,可是一次次翻开历史书才觉得鲁迅说的对,谁在吃人,“士族”在吃人,而且一吃就是两千年。冯友兰高度赞扬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每每回想起来,令人哂笑。言语本身并无任何过错,但是把这个光环套在“士族”身上,那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士族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没有具体历史记录,但是士族在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的表现,往大上升至国家,往小甚至可以形成在一个村,一个家族。传统意义上的士族,最初的表现是在西周时期,周天子分封天下,封了上百个诸侯,虽然从现在卫星地图的视角看,每个诸侯领土面积相当大,但是还原到三千年前,人口密度十分低,可能某一个小国就几千户人口,而周天子确立的等级关系,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平民—奴隶。随着诸侯国之间不断的兼并融合,新的大领主不断产生,而那些活下来的曾经的贵族成了第一批“士族”,同时期产生的还有“资本积累”起来的士人,他们靠血缘纽带或者利益勾结不断壮大,也成为了“士族”。一直到战国时期七雄争霸,士族特点最明显的反而是远离中原的楚国,楚国是多个贵族组建起来的合众国,他虽然沃野万里,但凝聚力不强,什么原因?还是那句话大的想保持,小的想变大,贵族之间相互交织的矛盾只有等到强敌入侵,才能短暂放下偏见、联合起来。不仅是楚国,其余六国均有这样的矛盾,谁最先克服,谁就能最先强大。士族如果强大到政权无法掌握它的时候,它就会让国家分裂灭亡,有一种士族的崛起叫三家分晋,有一种士族的崛起叫田代姜齐。难道古人没有总结出来了?当然总结出来了,但是今天灭了一个士族,明天又会出现一个新的士族,摆在古人眼前的问题很简单,如何重新分配利益,让大的变小,小的变大,传统上可以说是中庸之道,现在的说法叫缩小贫富差距。各国开始了各自的改革,军队改革(变法)不管是现在,还是三千年前,都是重新分配利益的最有效手段,当权者不仅可以更好的掌握军队,也实现了通过军功奖励来完成阶级更替的神之一手,典型的有李悝变法带动的吴起军队改革,李悝变法是成功的,新兴阶级起来了,打压了旧的奴隶主贵族阶级。深有感触的吴起在楚国也依葫芦画瓢实行了“吴起变法”,很可惜,这一套在合众国是实行不通的,死是必然的。有人说第一个意图铲除所有士族的人是“冲天香气透长安”的黄巢,作者认为不然,第一个意图铲除所有士族的人是千古一帝嬴政,这位迷人的老祖宗做的每件事都是那么惊天地泣鬼神。商鞅变法废除了旧世卿世禄制,奖励军功,颁布按军功赏赐的二十等爵制度。秦国的强大来源于商鞅变法,士族再也不能躺平收租过日子了。但是变法只能强一时,毕竟利益蛋糕就这么大,就像后期的“魏武卒”名存实亡。嬴政看到了这一点,这位出身贵族却在底层看见过人间疾苦的帝王,他要做一次人类文明史上最伟大的事情,统一。

章台宫里,嬴政走过岁月长河,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朴实的老百姓无法用文字记录他的功德,留给他的只有那些被剥夺了利益的贵族们的谩骂和诋毁。但他还是要做,而且在他短暂的生命中一定要完成,结果是好的,过程就不重要。他启动了秦国战争机器,第一个“军国主义”国家秦国正式开启了他的征程,扫灭六合,北御匈奴,南征百越。他完成了他的第一步,消灭了所有“士族”,那些鱼肉百姓的各国王室和世袭罔替的豪门贵族,都倒在了他的铁蹄下。可是短暂的人生让他来不及把所有事情做完就匆忙撒手人间,曾经的“士族”们不甘心,项梁、项羽为首的“楚国勋贵”更是打出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荒唐旗帜。三十七年弹指一瞬,千古一帝终究是熬不过世袭罔替的“士族”。如果说春秋战国的士族是萌芽,他的发展壮大便是在西汉,刘邦的分封让士族们名正言顺的成长起来,刘彻让主父偃推行的“推恩令”虽然短暂的消灭了大士族,但随着时间推移,无数的小士族又慢慢成长起来,三百年王朝周期律没有在汉朝实现还得归功于瞎搞的王莽,让这颗炸弹一直拖到东汉末年才彻底爆发。

“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这句话的本身并不正确,一个国家灭亡的原因有很多,但这句话又是正确的,独汉以强亡,汉比其他朝代强在哪里?与陈胜、吴广不想服徭役而揭竿起义妄图推翻秦朝这类不一样,东汉末年的农民起义是最滑稽可笑的农民起义,他的出发点不明,他的发展思路不清晰,单单只是口号响“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声势大“颍川、汝南、陈国、南阳、冀州大部纷纷响应”,对大汉王朝并未造成多大的伤害,而这场运动却浩浩荡荡的持续了二十余年。历史上大多农民起义都会遭到血腥镇压,为了剿灭余党,上级统治者经常默认军队可以屠村、屠城,但是黄巾起义不同,群龙无首的黄巾军成为各地士族、豪强的招揽对象,似乎大家早已预料起义的失败,而这些半武装的力量,在士族的招募下眨眼变成了“私人武装”,且力量不容小觑。同样前期在镇压黄巾起义过程中州郡势力和地方武装力量也合理合法的膨胀起来。黄巾起义并未动摇王朝的根基,真正腐蚀瓜分大汉王朝的是一个个有着私人武装的士族、军阀。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士族与军阀合作取得胜利的曹魏终究是被另一个崛起的士族代替了。

“曹魏篡汉”接着“四马食槽(司马食曹)”,大汉在刘协禅让时就已经死了,但他的尸体一直到黄巢起义失败才真正分解消散。从“八王之乱”到“关陇集团”的八柱国、十二大将军,又到盛唐的“藩镇割据”。是啊,这个以“黄”字开头的故事,必然要以“黄”字作为结尾,士族忙碌的身影穿梭在战场厮杀间、穿梭在朝堂争辩上,终于等到黄巢给他们按下了暂停键,什么“百家争鸣”,什么“诸子百家”,统统都死在了黄巢的“我花开后百花杀”,这是社会的进步吗?说不上。是退步吗?也不至于。这是社会发展运行的规律,小的想变成大,大的想一直保持,不同时代有不同的产物、不同的说法。东汉末年四世三公的袁家,难道不是北洋时期多如牛毛的党、派、会……想发展成的样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