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即将溺亡的人浮出水面,卡菈莉娅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大脑一下处理不过来巨量的情报而剧痛,街道恢复了原样,窗外是妓女和客人讨价还价的声音,到处都是明亮的灯光。下一刻人们发出了惊叫,他们注意到街道上凭空出现了大量的尸体,其中有一些背着海铜炸弹的圣女教徒,而更多的是普通的约旦居民。

绝大多数被时间倒流影响到的人都失去了记忆,但是卡菈莉娅记得,因该说是魔女之夜记得,她本就是时间的主人,她绝不会遗忘。而除了卡菈莉娅之外,方尖塔骑士们也还记得,骑士武装抵抗住了概念的洪流,在人们因为铺满街道的尸体而恐慌起来的下一刻,三名骑士封锁了整条街道。

受到回溯的影响,那些异教徒都被传回了地下,以骑士的体型很难展开追击。他们清楚那只箭是骑士长射出的,这也就证明教廷已经接管了局面,异教徒的事由教廷的其他组织去处理就好。

他们现在的任务是守住野兽骑士。

在他们对卡菈莉娅展开围剿之前野兽骑士就已经埋伏了这条街道上了,因此他现在就躲藏在人群之中,唯独他绝对不能放过,他的价值远超那些成群结队送死的异教徒之合。

卡菈莉娅忍着头痛睁开眼,西格玛端坐在她面前,这里是涅夫格香料馆,时间似乎刚好回到了交涉破裂前,而这一次的结果与上一次完全不同。

场景也完全不同,一把弦刃抵在西格玛的脖子上,只要握着它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一下就会见血。

佩特拉站在西格玛身后,整个房间变成了她的蛛巢,弦刃控制住了每个角落。

而同样的,涅夫格家的佣人也拔出了剑,他们并不害怕弦刃,在今天之前他们就准备过卡菈莉娅暴起掀桌的预案,因此专门衣服下都穿了轻薄的甲胄护住了要害,弦刃这种武器只要不能攻击要害威胁就很小。

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将西格玛置于危险之中。

“佩特拉?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吗?你哪次支开我独自行动不是去做坏事?要我细数给你听吗,在碰到天灾的时候扔下我自己和人祸搏斗差点就死在空中了,祭坛倾倒后格蕾塔暴起那次……”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所以你怎么到这里的?”

“我追在你身后来的,但是局面实在过于失控,我知道我会拖你后腿所以一直藏着,直到看到那只箭射过来,我提前静止了自己。”

过去三分钟的体验对佩特拉来说称得上永生难忘。时间的洪流并不狂暴,但是又带着不能抗拒的力量,周围的一切缓缓静止,随后倒流,佩特拉要小心躲避那些像拼图一样重新组成建筑的残渣,它们回退的轨迹不可阻挡,触碰到的话佩特拉会被活生生开出一个洞。

人也是一样,倒退着奔走,每一个表情都是倒放,声音从远方回到人的口中,一切都像是疯狂的演剧。

佩特拉穿越了这场风暴,来到了卡菈莉娅所在的这个房间里。

“这些话以后再说,卡菈莉娅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和……这位涅夫格夫人。”

“谈生意吧,大概?”

“没谈拢就派出骑士来追杀,真不愧是涅夫格啊。”

“两位小姐,你们听到汽笛声了么。”西格玛插入了对话,“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方尖塔骑士和异端审判庭马上就会到达斯卡布罗集市街,而你们两位都在教廷的名单上。”

现在还不知道教廷对她们是什么看法,但是卡菈莉娅的身份已经太过复杂,绝对不能被教廷控制住。特别是,她和魔女之夜已经定下契约,和圣堂灾祸有所关联的人没有理由被教廷当作上宾来对待。

“好吧,很遗憾我们没能达成共识,但至少这次我可以安静离开这里了。”卡菈莉娅站起身。

“不,我认同你的提案,交涉成立。”西格玛说。

“不会是因为被刀顶着喉咙吧?”

西格玛皱了皱眉:“这种小玩具我在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玩腻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虽然这是涅夫格和你的秘密会面,但是在会面前有一个人找到了我。”

“是谁?”佩特拉问。

“方尖塔的老人,他要我带上他的骑士们。”

卡菈莉娅和佩特拉交换了一下眼神。汽笛声停下了,以异端审判庭的机动性,她们最多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那个老人,他预见了圣女教的袭击?”

“尽管我没有看见,但是他应该是预言中了。方尖塔不参与教廷和家族的争权游戏,因为他们永远站在这个国家权力的顶点。而他们不希望你落到圣女教手里。”

“看起来他们似乎是更希望我到教廷去做客。”

“他们给了我两个要求,一个是不能让你落到圣女教手上,另外一个是在此基础上为你的行动提供一切帮助。尽管我也很希望把你捉住软禁起来,但是我不想为此得罪方尖塔。而以给你提供小小的帮助就能换取方尖塔对涅夫格的支持,那属实是一比令人满意的交易。因此在没有圣女教威胁的现在,我会同意你的提案。”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保证今晚不会好事的人或者组织,比如异端审判庭,会来找你麻烦,但是仅限今晚。这是涅夫格家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帮助了。”

“这样就够了。”必要的对话到此为之,卡菈莉娅转身推开房间的门,佩特拉的弦刃缓缓收回,但直到卡菈莉娅走出门之前,她都没有放下手中的刀。

“哦对了,姐姐常和我说在外需要注重礼仪,所以,谢谢。”卡菈莉娅回过身,涅夫格的佣人们紧张地握住武器,卡菈莉娅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了出去。

“雷克顿小姐。”就在佩特拉准备追上去的时候,西格玛叫住了她。

“您父亲的事我很遗憾,枢机会已经达成共识,无论如何雷克顿公爵都必须吞下这桩罪。”

“父亲的罪我比您清楚。父亲无疑需要接受一场审判,但是不应该只有父亲。卡菈莉娅或许还不知道,但身为雷克顿的我很清楚,觊觎着圣女的人远不止格蕾塔,只不过格蕾塔比他们更胜一筹,几乎独自吃掉了名为圣女的果实。给予皮埃尔神父研究的经费,给予格蕾塔圣女的情报,协助她发动对乌索里族的战争,藏在这场阴谋背后的有多少人?”

佩特拉靠近了一些,她的眼神冰冷,直直看着西格玛:“而热衷于战争的涅夫格家又有没有从中分一杯羹呢。”

“树敌太多可不好。”西格玛丝毫不回避她的锋芒,“对你,对卡菈莉娅都是。”

“我相信卡菈莉娅会愿意给父亲一个公正的审判。”佩特拉穿过佣人们围成的人墙,就像一把剑劈来海浪,“而只要我和卡菈莉娅一起,就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

两位修女前脚刚离开集市街,后脚就响起了异端审判庭的马蹄声。好在他们的目标都是藏在人群里的野兽骑士,这个时间点没人关注约旦修女院的事。

“卡菈莉娅,佩特拉。”经过街区转角的时候,觉叫住了她们。凛被他护在身后紧张地张望。

“离开这里。圣女教还没有走远。”卡菈莉娅捉起凛的手腕。

“我看到你的战斗了!我们认识那个人!红衣主教希斯利卡巴尔桑克斯,就是他带着十字军袭击了我们的村子!”

“那你想怎么样?”

“帮我们杀了他,卡菈莉娅一定能做到的!”

“做不到。即使能做到我也没有这个理由去做。有件事希望你不要搞错了。”卡菈莉娅向着地下据点的入口跑去,那是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在房屋布局混乱的住宅区深处,那间房已经空置了十几年,现在已经连所有权在谁或者哪个组织手上都已经很难查清了,它的命运大概就是过几年被判定成危房强行拆除吧。

“我是参与了战争,也杀过乌索里人,但我并不后悔。战争就是这样你仇恨我我仇恨你,不断厮杀的连锁。你的族人杀害了我的朋友,所以我让他们付出了代价,大家就此两清了。即使现在继承了红莲我也不觉得自己和你们一族有什么关联,我的身份是威明治的克里斯汀家的女儿,其次是约旦修女院的终身修女。”

“我会带你们走,保护你们的安全,是因为时救了我一命,她没有得到我的任何承诺就率先付出了自己的代价。这很卑鄙,因为我会不知道我该怎么还能偿还她。”

卡菈莉娅停顿了一下:“我会保护你们,尽我所能,但是不代表我会帮你们做任何事。尤其是复仇。你觉得时会希望你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了还要继续投身这场战争吗。”

“我是乌索里的骑士。只要乌索里还有第二个人活着我的战斗就不会结束。”

卡菈莉娅叹了口气:“那我们退一步讲,你觉得凛和你一样想要战斗吗?”

对于现在的觉来说这句话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他自己或许不怕死,甚至可以说有求死的倾向,就和那些加入了圣女教试图报复教廷和王室的乌索里男人一样。

但是觉和他们不一样,他必须要守护乌索里最后的少女。尽管现在她们已经失去红莲不可能再成为圣女了。

“凛,你希望我去和那种不讲道理的敌人战斗吗?”卡菈莉娅问向在觉身后的凛。

“……我不想卡菈莉娅姐姐受伤,也不希望觉受伤。”小小的少女轻声地说。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