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昇安)六年正月,愍帝幸邺城,激励将帅士卒。二月,至自邺城。四月,乌罗奉、侯多卓洛各以其兵马南寇,乌罗奉与河东王师对持,侯多卓洛则破巨鹿数县,河北告急。是月,伪秦主旁铁地延率众寇扶风,为边军所距,陈王叶栋率兵马星夜奔驰而赴,地延不预其卒至,仓促与战,陈王躬贯甲胄,持锐前驱,一战大破伪秦,斩地延于乱军之中。愍帝闻之,大喜,即加陈王封邑千户,欲敕陈王率关中锐卒乘胜追北。

初,陈王性高傲,每轻凌于下,尚书郎甘怡,初为东宫侍臣,洎乎愍帝践阼,特受宠幸,又以事近宫闱,假权便以取利,资财甚厚,遂大修园宅,逾其等制。陈王尝道经其宅,问左右曰:“此何公卿第?”左右对曰:“乃尚书郎甘怡。”陈王惊愤曰:“何物小子,建宅度超公卿,此岂有礼法乎!”遂面陈诸愍帝,帝遂责怡,怡用深恨陈王。至是,怡遂言于帝曰:“陈王,陛下亲叔,先皇母弟,于太宗则为帝子,若论血胤,于宗法不失其贵,又积年统大兵于西京,威风素著于华戎,名声之播闻,岂限乎关河?今若复使其承斩旁铁之余勇,推锋锐而西进,灭僭秦而殝伪夏,其功业之隆,陛下如何赏之?而彼若乘此际会,举兵甲而东迈,陛下如何抗之?且寇洛南侵(注曰:寇洛者,谓侯多卓洛),势等燎原,河北有倒悬之危,邺城婴累卵之难,脱胡马一朝渡河,洛阳其不险矣?固为今之计,陛下宜止陈王,使遣兵马东援河北,一能绝其功高震主之衅,二能保此河北无虞之安。不然,胡骑南下,陈王西上,臣窃以洛阳之势,非堪金汤之拟!”愍帝闻之,大喜,持怡手曰:“幸闻卿计,社稷赖以致安!”乃敕陈王止军,且使其遣京兆尹率兵马东援河东。陈王时已乘胜追北,尽光扶风西部(注曰:先是,扶风西为秦所陷),将一举灭秦,而忽受中敕,愕然而垂泪曰:“乌呼!何纵此天作之妙时!”遂止其兵锋。

呜呼,古人云:“小人所以能蔽人心者,以其能使若以人皆小人如彼也。”(注曰:语出《同书》)信矣!何也?小人之心奸诈,然后以人心皆奸诈,用以己奸诈之心诬于人,加修饰以成辞,使听者以为顺理,遂为其所蒙蔽焉。陈王忠纯于国,甘心社稷,为梁柱石股肱,而甘怡以奸诈之心度之,间诸愍帝,愍帝以庸凡类父之性,又不能辨其虚实真伪,至于顿失妙机,空弃良图,何其恨矣!

又是月(注曰:谓四月),旁铁地延子旁铁布努嗣伪,追地延为伪“烈宗桓皇帝”。伪南夏主万和卓杂犯伪秦,掠其人万口而去。五月,王师摧退乌罗奉于河东。是月,侯多卓洛大病,遂还其兵马,卒于路,侯多卓洛子侯多九幺统其兵马还。而卓洛弟侯多图发遂因之,举兵于代,僭称皇帝,以兵逆击九幺,破而斩之,伪赠侯多卓洛曰“哀皇帝”。

七月,汝南人曾周反,为郡县所讨平。是月,伪同寇黔中。十月,伪齐击东代,东代主侯多罗设伏破之。

七年正月,诏免河北今年租赋税三一,曲赦河北诸郡。三月,伪北夏主乌罗奉卒,其子乌罗隆嗣伪,奉弟乌罗浩欲反,为隆所诛。隆追其父奉曰伪“太祖高皇帝”。四月,愍帝敕河东太守璺琮、上党太守司空尧各率其兵马击太原,二守疏谏,言伪夏无隙可乘,愍帝勃然,遂亲赴上党,统两郡兵马并河南士卒凡七万北上以击太原。乌罗隆闻之,遂坚壁清野,收敛锋锐以待之,王师于是阵大兵于晋阳而不能破,乌罗隆遂命其辅相渐会胡骑精强者,与城内表里共奋,于是王师大败,奔北百里,前将军、上党太守司空尧殉国于阵中。隆遂南寇河东,为璺琮所退。愍帝既率败军还上党,亲为司空尧发丧,手诏追赠潞侯,谥武烈。

呜呼,古人云:“异而先思/其后动。”(注曰:语出《苍皇诫子书》。文朝罗朋《苍皇诫子书注》以为当点断于“先”、“思”之间,异者,异于常也;先者,始也;此乃苍皇诫其子孙,若遇始见而先是所未有之异,则当后动以观待之。赵朝李浑《苍皇诫子书注》以为当点断于“思”、“其”之间,异者,异于常也;此乃苍皇诫其子孙,若遇异常之事,则当先思之而后动。后文黄福《苍皇诫子书会注》以为当点断于“思”、“其”之间,异者,人于我之言见有所异也;此乃苍皇诫其子孙,若人于己有所异见,则自当先思之而然后动也。《梁书》在此从黄说)信矣!何也?势若欲成,必欲多知其势,而人若有所异于我,则必有其由;有其由,则必有其势。故而人若有所异于我,其则亦当知我所不知之势,我若欲克其事,必当先知彼所知而我不知之势,以此析诸方寸,然后才能有所举止。愍帝生长深宫,出入禁闱;而璺琮、司空尧,宿在边郡,饱尝战阵。故璺琮、司空尧必知愍帝所不知之势,故而于北讨有所异见,愍帝以意气用事,不思而后行,至于丧旅破军,惜矣!

六月,河南人赵趶反,为郡县所讨平。八月,洛阳地震。十一月,江以北大雪。

八年二月,诏免河东郡今年租赋税半,曲赦河东郡。四月,旁铁布努寇扶风,为关中士卒所退。五月,万和卓杂寇冯翊,陷二县,掠民而去。七月,江南大水,岭南尤甚,齐王叶麒遣使赈济救灾。十二月,江以北大雪。是岁,河以北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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